如果被逮到了就让你嘿嘿嘿
济南白癜风医院 http://m.39.net/pf/a_6997150.html 这是一篇写于年纪念莫言先生获奖的小说,哪里发出哪里被删,放在这里亦不知命运如何……总之,试试看,大不了又被嘿嘿嘿。 借序 无中生有,萃来海外奇谈;忙里偷闲,架就室中楼阁。全凭插科打诨,用不着子曰诗云;讵能嚼字咬文,又何须之乎者也。不过逢场作戏,随口喷蛆;何妨见景生情,凭空捣鬼。 ——《何典》小说原题:“我的末世婚礼” 泪流满面。 真的是泪流满面。 大舅、二舅、三舅、老舅,以及四位舅妈、四位小舅妈;大姨、三姨、老姨,以及五位姨夫,这些散在天南海北的亲人、只在儿时记忆中留存着并且日渐模糊的形影,此刻竟全部清晰地并立在面前,男性的身材无一例外变得矮小墩实,女性则圆滚丰硕,比记忆中的大为走样,一如激情岁月中燃烧起泡的照片。他们是邓公的忠实拥护者,对记录他们那一代生活的伤痕文学从来不看,他们只感新恩,拒绝怀旧,因为对现实没有任何的不满。现在,他们就站在我的对面,站在这所教堂的中间,精神焕发如将蒙主召宠,笑容灿烂如玻璃彩砖。 再过几日,世界就要毁灭,二零一二,谁也逃不开这末日的审判。既然时日无多,就要过得开心一点,我这个老光棍订婚的消息令他们惊喜异常,所以来得也是快如闪电。 开干洗店的大舅上前来抱住了我:“妈的,听说这是剩男时代,我们都以为你完了,没想到还能看到你结婚的一天!”他的拥抱热情得像工作中的甩干桶,将我的心跳也同步调谐到了六千多转。 二舅也过来抱住我:“局面的改善和有利情况的扭转,往往就在于再坚持一下的努力之间,大外甥,好样儿的!”他曾在党校教过政治,很显然,下海多年业务依然熟练。 火葬场当了二十年司仪的三舅过来时发现没有地方,于是用胸贴住了我的后背:“可惜二姐瞧不见了!”一边蹭一边泣不成声,他就是靠这手本事才与一个又一个的未亡人勾搭成奸。 这时有人捅我肋条,跟着一个声音带着潮气贴耳传来:“三十好几了,家伙还行吗?”我回头,就瞧见了开成人用品商城的老舅——由于进货前总要搞商品试用,他的气色不大好看,赶忙回答说:“还行,还行。老舅放心。”老舅拉着我的手,挤眼鼓励:“信心是第一位的。”松开时,我感觉手心里多了什么东西。 “婚礼即将开始,请大家坐好。” 史都比牧师怀抱着精装本的哈里波特,在两名修女的陪同下于侧门现身,我怀疑他把书拿错了,无所谓,反正字母都是H打头就行了。 人们纷纷找座位,我发现我的新娘不见了:“亲爱的,你在哪儿?” “I'm here!” 随着这声娇喝,一道白光如雪球拖尾滚入我怀,我的心像保龄球瓶,被她击得七零八散。 “我的爱,请你站好,我们要开始了。” 她嘻嘻一笑,双足落地。有白纱遮脸,人们看不见她的笑容,可是这对三五的小脚一样令人肝儿颤。我看到老舅明显地咽了口唾沫,而我则下意识地握紧了拳——拳心里硌手的东西好像有两件,一大一小,都是长椭圆……老舅这个家伙,他竟然在婚礼上送我这个……好吧,我喜欢。 等到亲友们乱哄哄地坐定,史都比牧师扯了些祝福的闲蛋,然后一脸慈祥,将目光转向我:“李二,我以上帝之名向你发问……” 泪流满面。 真的是泪流满面。 李二,我的名字。当年,父辈们将它起得如此随意,如今却被牧师念颂出一份如此的庄严,这是神的力量。这不禁让我想起了小学课本,想起手上有冻疮的那位阿婆,于是把一份泪水也洒在记忆的门里。 二零零四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一个堕落的灵魂遇到了天使…… 确切地说,我遇到了我的初恋—— 那个时候寒假,我和几位同学因没钱回家而滞留在校园,校园已经停止供暖,傍晚时分,大家以同一个姿势抱着膝盖共同瑟缩在寢室两张下铺的床沿上,看上去就像蹲在电线上的两排小鸟。我们将这样静默到晚上九点,然后各自睡觉。 滞校期间的每一个傍晚,我们都用这种方式向印度先贤致敬。这样既省了晚饭钱,又使灵魂受到洗礼,思想境界得到提升,揣着毕业证书走出校园的时候,社会上的每一个人都将称我们为圣雄。 按照惯例,每晚致敬时大家必须全体到场,我们的队伍中原本还有一位女生,但她终于还是受不了这贫穷羞耻与饥饿的折磨,出去卖淫了。我很怀念她……她的名字在《三国演义》中是一位上将,请原谅我在此隐去她的名字……好吧,她叫潘凤。后来辗转听说她在天上人间站稳了脚跟,工作内容是把一位大款身上的性病传染给另一位大款。再后来,约摸二零一一前后,听说她下岗了……命运啊,万恶的命运啊,你为何不肯放过这个清纯的女孩?为何不让我为她减轻痛苦,替她分担一些病毒?算了,红颜命薄,谁教我成天打球晒了个黑脸…… 但是这晚还缺一个人,一个意志薄弱的人。 孙学长没有来。 “他肯定去买盒饭吃了!这个畜牲!” “必然是鸡脖盒饭!” “里面还有豆角!它甚至比鸡脖还好吃!” “畜牲!” 每一个挨饿的夜里,鸡脖盒饭都是我们的向往,是我们的希望之光。 在校园的西侧,一个阴森的冷巷中,有位肤色晦暗、眼珠暗黄的老人,每到饭点前,他都会推着高架大二八自行车准时出现电线杆下,车后座上用旧自行车内胎加铁丝钩勒着一个泡沫箱,里面有不多不少五十盒鸡脖盒饭,白色的一次性饭盒分为两种,一种用黑色皮筋扎起来,打开后,里面会神奇地出现酱豆角和炖干如蚓的粗粉条,还有鸡脖——当然是斩断的,凭运气会有两到三块,倘若谁行了大运,得到了四块,就可以自行拼出一根完整的鸡脖来。这是菜盒。还有一种则用黄色皮筋勒起来,打开后里面会神奇地出现被压成梯形五面体的米饭一块,如果把它扣在桌上,它就会变成十面体,珠光宝气,不亚如底面贴合摞在一起的两块金砖。 一盒鸡脖菜加一盒饭,售价三元,人民币。 有鸡脖,有豆角,有粉条——鸡脖是两块八一斤,豆角时价总在变,粉条一般的每斤也要四元,苍天,除非拿地沟油炒,否则他怎么挣钱? 学生届届传言,说这老人是观音菩萨的化身,以这种不须一统江湖的方式来泽被苍生、救苦救难。 后来知道不是的。 之所以卖得便宜,是因为他不必交税,不交税因为没有经营许可。没有许可则是因为他没有健康证,没健康证是因为他患有乙肝,然而就是因为想治乙肝所以他才想卖盒饭,为了卖盒饭他去办经营许可,但是政府不给办,因为他没有健康证,于是他去办健康证,定点单位又不给他办,因为检查出他患有乙肝……我真想问问他是否从飞行大队退伍,退伍前的花名是否叫做约瑟连! 得知真相后的学生一般都会停买几天,为自己是否也得了乙肝心惊胆战,医院检查,又没这个钱。已经吃了那么多了,又怎么样呢?查出来又治不了,只是给家长和自己的心理增加负担,学习生活已经够堵,何必自己再添?再说地沟油的毒素可能远比乙肝病毒厉害,癌细胞早在体内滋长了还怕什么乙肝! 学期还在继续,人穷也还是改不了馋,便宜的鸡脖饭还是要吃,只不过买之前多了几句话。 “阿伯,眼珠这么黄,你不会有乙肝吧?” “啥话!谁说乙肝眼珠黄?呵呵,我这是遗传,我姓孙!” “阿伯,鸡脖是地沟油炒的哇?” “啥话!这孩子!我也是养儿养女的人哪!” “阿伯,你这黑皮筋能不能换换?黑皮扒下去,里面是避孕套耶!” “你扒它干什么!那都是漏的!戴上跟套头毛衣一样,不能用!——要几盒?” 一片笑声里,交钱,拿饭。 糊满塑料布的冷窗光亮柔和,在风中一呼一吸,像十六世纪木船上的风帆。大家用下颌啄着膝盖,想着一脸馋相、此刻正在交钱拿饭的孙学长,发出轻轻的啜泣。建筑系的“板砖”建议砸开教学楼,把课桌劈了点火取暖,这家伙以和校外人士打架不要命著称,出名的一役中他手执板砖将五个纹了一身静脉图的流氓追出去六七里远,后来才知道那些人是不成器的学徒,来自某个座落在市郊的中医美容按摩院。但这建议立刻遭到了“菜刀”的反对——此公爱好厨艺,眼角下垂,是中年妇女杀手,常以“教你妈做菜”为名到同学家蹭饭——他认为课桌是学生用的,要劈也该劈黑板。 你虎吧,“青花”说,黑板是玻璃的,傻冒。 我们一致感到震惊,因为我们几个的近视平均高达六百度,从来没有看清过黑板上的字,更不用说它的质地了。 跟着“青花”又告诉我们,城里从中学往上,都是玻璃黑板,木黑板早淘汰了。 泪流满面。 身为边远地区贫困助学生的我们再一次泪流满面。 难道科技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吗?玻璃那么光溜,又透明,怎么可能写上字呢? 但青花说的话一定是真的,因为他是个诗人。诗人经常语无伦次,但从不说谎。时至今日,他在大一写下的那首著名的诗令我依然不能忘怀,在那首名为“考据”的诗中,他这样写道: 白菜是青色的/因为/李白是青色的/李白真正的名字应该是/李菁。 为首诗毫无逻辑可言,所以毫无疑问是首诗。 按照他的逻辑,李白的名字应该是李青,而加了一个草字头,就给出了李白身为草根的暗示。这样的诗情以前只在北大灯谜协会存在,不想今日出现在了我们的校园。 “在这首诗中,他以深刻的洞察窥探到了李白身为一个惨绿少年的心境,表达了他对人类正在消逝中的历史真相的持久性 “我嫉妒诗人,因为他们总能娶到同龄姑娘,而我们则只能做同龄姑娘的女婿。”校报另一期上,一位写长篇小说的工友看到该诗、并且听说有很多女生向诗人写信求爱后,委屈地发表了这样的心声。 还有几位港台教授闻名托人在内地购得该期校报之后,精心研读此诗数月,写下评论文章甚多,其中一位甚至在此诗后面加注六十余条,比原诗内容多出十五万字,其中一条最著名的是: 唯浅薄之人方以此诗为世俗所谓“无厘头”之作。 就在我泪流满面地回忆、并且在回忆中也泪流满面的时候,房门像被定向炸药爆破般“啪”地扇开印在了墙上,门玻璃没有碎,因为没有玻璃。 在阴暗走廊的衬托下,房门像一个黑洞,黑洞中伸出一条分岔的舌头,那不是舌头,是一个人的两只脚——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完全不该出现的人,而且可气的是他手里居然没拿着白色的一次性饭盒——这代表,为了怕我们分食,他早已在外面站街吃完了! 畜牲! 我们愤慨的表情,孙学长丝毫没有觉察,他只是握着拳大吼:“傻叉们,还不快跟我吃饭去!” 二十分钟后,他像鸡妈妈一样带领着我们来到一间教堂,隔着眼镜片上因遇热而产生的层层白雾,我们错愕地看到:教堂里摆开了两溜长桌,白瓷盘子满压着桌布,各种食物满压着白瓷盘,灯光灿烂,香气扑鼻,云蒸雾绕,宛如仙境。 “傻叉们,”孙学长的声音像足了演讲中希特勒的那句“士兵们……”但下一句并不是“咱们把战火点到了欧洲。”而是:“今天平安夜,这些都免费!吃吧!” “主啊!” 一声圣祷,我们崩溃了。十五分钟内,我们的裤带连松了三扣,十八分钟后,我们的下巴颏一致仰起向天,开启酒瓶木塞的声音在每个人的嗓子眼儿里此起彼伏,被幸福泪水和感慨鼻涕打湿的悲情睫毛被我们的苦情袖子抿得七歪八倒,好像纹上了拙劣的眼线。 这时节,一位夹着书的缁衣修女从我们身边走过,逆光中她的脸上似乎带着微笑,整个人散发出宗教女性特有的慈祥。随着吃相难看这一自我意识的觉醒,这慈祥在我们心中迅速转化成了庄严。 板砖松开了紧抓面包的手指,发出了脑瘫患儿般僵硬的一笑: “Sister,这桌儿吃吧。” 菜刀这不要脸的还往嗓子眼里塞着动物饼干:“Sister,我这儿先偏了!” 修女摆了摆手:“吃吧,吃吧。” 她离去的背影在我心中化作一片圣洁的存在,那句温和柔和以及祥和的“吃吧,吃吧。”更在我脑中不住回响,次日我食不知味,次日又彻夜难眠,再次日我终于无法忍受,从床上翻身坐起,双手交叉相握,竖起食指,往上铺的板缝中猛地一插—— 尖叫声中,青花捂着肛门弹起来,大叫:“有蛇!有蛇!” 回过神来时,他扒着栏杆探下头,就看到了背对着夏文汐裸体海报、端坐如佛、满脸泪痕的我。 “怎么了?” 他深感诡异,青筋顿消地问。 我:“想不到,在生命的铁轨上,竟有着这样一场爱情在等我为之粉身碎骨。” 他:“肏!”蒙头继续去睡了。 我没有理他。 我的喉咙如干燥的矿井,我的肺腑中有瓦斯在荡气回肠,我的灵魂已透水,我的生命已塌方,我已经没有办法不轰轰烈烈,这是爱情的力量! 在我的内心里,修女的面容是一片圣光,五官模糊而边缘明亮,记忆中,只有她臂弯里夹的那本书的封面无比清晰。 洛丽塔,哦,我的洛丽塔! 这不是那本书的名字,但我在心中无来由地给她起下这样一个名字。 我需要了解她,我需要了解她! 我的爱呦,你在读什么?这世界上,有什么样的文字堪为你的精神食粮! 怀揣偷粮老鼠般的心情,我来到图书馆,花费一天时间,在眼睛把封皮几乎都要看成马赛克的时候,终于找到了那本书。 走进阅览室,我把书放在桌上,在翻开封面的前一刻,我犹豫了。 畜牲啊,你怎么能这样就翻开它呢?这些年的圣贤书你都白读了吗? 我起身去洗手间。 在洗面池边,我面镜而立,看着自己的面容,我看到了人类所有的肮脏。我用左面的犬牙剔净了指甲,然后洗了手,洗了小臂、大臂和脖子,洗脖子的时候闻到肘下有些气味,于是脱掉上衣洗了腋窝,然后是两脚、小腿、大腿和卡裆。洗卡裆的时候颇费了一番周折,因为洗面池是圆的,边缘溜滑,光脚蹲上去颇不容易。幸运的是,在蹬翻了两个瓷盆并在破裂声将保安引来之前,我顺利地躲进了厕格。 十分钟后,随着拉动抽水马桶的声音,我平静地从里面走出来,衣冠楚楚。我瞄了一眼地上的碎瓷流水和保安疑惑的脸孔,摇头叹了一声:“素质!”从容地走回了阅览室,心中为没有来得及灌肠而飘过一丝淡淡的忧伤。 那本书静静地躺在桌上。 终于,可以看了。 主啊,请原谅我只沐浴没有焚香吧,阅览室禁止吸烟。 原来书名是《头人》,作者是刘震云。哇,是大作家啊。 在我的心目中,作家的大小是按其相貌分类的,按照弗洛伊德的理论,写长篇小说是因为性欲无法满足的代偿,司马迁的史记就证明了这一点。现代人没有机会得到宫刑,但是丑得找不着对象就只好写书的人车载斗量。 我感叹着、恭恭敬敬翻开了封面,书中描写刘震云的祖上当了村长,实施封井、染头使村中大治,而蹲在门口吃饭的村民见了祖上,都客客气气地点自己饭碗说:“村长,这儿吃吧。”“村长,我这儿先偏了。”祖上就说:“吃吧,吃吧。” 看到这里,我合书泪流满面,心想:洛丽塔,哦,我的洛丽塔,你不愧是我命中注定的爱人,随便说句话都是旁征博引,都有如此的来头出处! 次日,我夹着一本刘震云的《故乡面和花朵》直奔教堂,内容没来得及看,但这本比《头人》厚得多。 不是做礼拜的时候,教堂空荡荡的,转了一圈没看到人,又转出来往后转,发现三个修女并排在墙角蹲着,姿势像是在撒尿,又像是在抽烟。 我闻到了烟味,而未在她们裙底的水泥地面发现湿痕,经过缜密的分析,确认是在抽烟。 由于我的坦诚,一名嘴角下有痣的修女问明来意后有些惊讶,吐出一个烟圈,跟着又吐出一道烟柱,烟柱从前面那个扩开的烟圈中穿过,好像透出某种暗示。 她上下打量着我问:“小兄弟,你看上的不会是我吧?” 她的牙齿只比过滤嘴略黄,这些尚可接受,但我摇了摇头:“不像。” 她松了口气:“那就好。我不站街已经很久了,但还相信世间尚有真情。像你这么英俊,如果追得紧些,恐怕我真的会把持不住。” “英俊……”两个字听得我眼前一晃,胸口黑甜,幸好扶住了墙,没有被幸福击倒,继而觉得牙黄点其实也挺好看的。 另一名修女明显有些气紧,她摩挲着鬃角,不敢看又偷偷地瞄着我看,声音弱得像林黛玉得了支气管哮喘:“难不成,是我么?那天的事,好像不记得了耶……” 我对她的羞涩很有好感,而且她长得有点像毛舜筠,很和我的脾胃,于是建议:“你说一句:吃吧,吃吧。” 她说了。 我鼓励:“大点声。” 她大了点声。 我扬起脸来,眉毛沉降,视野中一架飞机刚刚经过,难道是它撞到了高秀敏的英灵。 怔仲良久,我摇了摇头:“很遗憾,声音不对。” 第三名修女突然抽了口冷气,五指戟张掩着嘴巴:“那,那不就剩我了吗?” “啊!这声音……什么……她,她就是我的洛丽塔!” 我的腋毛一颤,刘震云掉在了地上,令故乡、面和花朵都沾染了尘埃。 看着水泥地上她那两只小布鞋之间缓缓出现的湿痕,我有些迟疑,这迟疑被她当成了默认,她的指头一松,烟屁掉落在地,在经过的水流中,滋地一声熄灭了。 “主啊!”她猛张臂高挺胸四十五度望天、如一把雨伞撑开般霍然站起,泪水跟着扑簌簌抖落,仿佛雨伞上弹飞的雨点,手扒胸膛摇头唱道:“我这个你忘记的孤魂,红尘中那么苦苦地单身,当我下决心把你侍奉,你又送给我这样一个男人……” “李二,李二!” 在咆哮声中,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穿着白礼服站在教堂中央,史都比牧师皱着眉头正瞪着我,他是纯种外国人,因而鼻头分瓣,结果像一个龟头。我强忍着笑容并且压抑着因此而产生的颤抖,二舅在前排欠了欠身,立掌如刀,用刀背砍着自己的脸冲我小声嘀咕:“冷静,头婚都这样。冷静!” 我理解牧师的愤怒,虽然心念如电,但刚才这个闪回确实太长了些。只见史都比牧师轻轻咳嗽了一声,手按哈里波特,再次提高了声音,用流利的汉语庄严说道:“李二,我以上帝之名向你发问:你是否愿意娶玛格丽特·冯·秀敏为你的合法妻子,在困顿时给她鼓励,在失败时给她信心,在瘫痪时替她更换尿布,在中风时替她蘸水擦身?” “我愿意。” 我简短有力的回答感动了我的亲友团,但没有感动新亲,因为在场没有新亲。据昨天新亲们发来的致歉贺电说,他们因大风雪滞留在瑞典附近,遇上了正准备去领诺贝尔文学奖但同样因天气问题滞留在那里的我的偶像莫言。……好了,他们的事以后再说。 牧师白了我一眼,跟着把脸转向我的未婚妻:“玛格丽特·冯·秀敏,我以上帝之名向你发问:你是否愿意将内裤、丝袜、月经带和高跟鞋与李二共享,并且即便在这些东西被他撑大撑肥时也毫无怨言,爱他始终如一?” 一时间,亲友团和两个伴誓修女的眉毛如春蚕涌动。 我承认,这个誓言是有些怪异,但我坚持如此,因为婚姻如此神圣,面对神我们必须说真话。 我的身材发育一直很快,小学六年级我就长到了一米七八,从那时起我就不能再穿我爸爸的剩衣裳上学,而必须穿我妈的,我妈身高一米九二,在食堂工作,常在胸罩中塞回半扇猪肉,或者兜米四十来斤。上中学的时候我妈为了生活,把学校比赛用的铅球塞在胸罩里偷回家卖废铁,但是她的同学和老师都没有发现,充其量认为她乳头比平时稍显膨胀的原因是正赶上经期。每次家长会我妈到场,都会有同学满怀羡慕冲我感叹:这长发!赞!那胸肌!赞!你爸是搞艺术的吧!我就骂:搞你大爷! 好了,不说我妈了。反正,从那时起,穿女性衣服就成了我的家常便饭,一开始倒没什么区别,但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丝袜、吊带儿、蕾丝三角裤这些东西都渐渐地爬上我的身躯,直到去年,我的裤子还是旁开口的,就算是在受作协委托创作这篇庆祝莫言老师喜获诺奖的纪实文学的当下,我也依然套着件由莫代尔小吊带改成的裤裙。长期的异装并没有使我变成一个娘娘腔,相反,我继承了我妈的阳刚……算了,咱们以后再说这个话题。 话说此时此刻,听到这个共享的誓言,我的新娘、我的洛丽塔、我可爱的玛格丽特有些羞涩,但没有脸红,因为她是巴布亚新几内亚的花族人,天生一张黑脸。一九九九年她初到中国戏剧学院念书的时候,第一学期就登上舞台参与了话剧《陈州放粮》的演出,她的演出中没有台词,只需在脸上涂一层白粉,然后安静地趴在台上,看着包公的车仗从自己鼻子尖前驶过——这是导演的主意,因为要表现陈州是农村,而农村的特征之一就是满街的驴粪蛋……她演的是就是驴粪蛋,挂霜版,因为陈州放粮是在冬天。 她的表演获得了恶评,因为观众认为她那一脑袋卷曲的头发像蒸腾的热气,和脸上的白霜根本不协调,这是穿帮的表现。 身在异国,无亲无靠,初次登台,小试啼声,竟然受到如此非议,玛格丽特委屈到了极点。导演学长被她的泪容打动了,跑进小卖部买来一根冰棍,当场撕掉塑料包装和自己前胸的衣扣,以自由女神般的姿态,高高举起在观众面前。人们看到,白色冰棍上白烟腾起,袅袅洁白正如白烟。这生动地证明了在天寒地冻之际,干冷的驴粪球也有散发出疑似热气的可能。我可爱的玛格丽特顿觉这股热气直冲肺腑,令她身心俱颤,于是,那个后宫里装满学姐学妹的痞子导演就成了她美好而绝望的初恋。 “我们那嘎都是东北银……我们那嘎特产高丽参……” 响亮的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我们的宣誓,打破了教堂的庄严,满堂宾客都低头找自己的手机,一时翻盖击打到别人脸蛋的声音此起彼伏,清晰而响亮,让我想起小时候偷妈妈卫生巾往内裤里垫时被她逮到后的画面。 “哈喽。” 我的新娘,我的玛格丽特手掩听筒躲到了一边,“是吗?……是吗?哦,呵呵,啊,是吗?呵呵呵呵……” 她合上手机回来告诉我,她的家人从昨天开始围着莫言一直唠到现在,现在天气转好,莫言又要起程了,他们这才想起让他签名,本打算买他的全集,但是正版太贵了,盗版他又不给签,于是又打算让他签在皮肤上然后纹身,但是发现由于皮肤太黑,写上根本瞧不见,于是又想让他签在衣服上,但是衣服普遍颜色较深,脱来脱去,幸好大家的内裤白得都还耀眼…… 我白眼上翻,脑海中浮现出莫言老师躬着身子在六十多名裤子半褪的非洲土著那犀象般丰硕的臀部上艰苦签名的画面,泪水如两道宽粉突辘辘滚落腮边,心中暗祝:莫言老师,您辛苦了! “咳,嗯!” 史都比牧师又重重地清了下嗓子,暗示新娘赶紧站回原位,跟着说道:“玛格丽特·冯·秀敏,我以上帝之名向你发问:你是否愿意将内裤、月经带和高跟鞋跟……” 我“咳”“咳”连声,牧师不解地看过来,我赶忙小声提醒:“是内裤、丝袜、月经带和高跟鞋。”牧师继续瞪我:“有什么区别?” 我扳着指头给他看:“你漏了丝袜,丝袜明白吗?这很重要,是内裤、丝袜……” 话尤未了,教堂门“咣当”大开,耀眼的光芒中现出一个身影,以向前迈步的先躯者的姿态,半抬着手,静止在那里。 玛格丽特回首望去,整个人登时如木雕泥塑一般。 只见来人穿了一身白色的西服,头戴白色礼帽,两条黑色的丝袜绕颈从肩头飘然荡下,垂落在两膝前。 我深深地吃了一惊,从这丝袜的长度来看,没有一米九以上的身高根本就没法儿穿! 几位舅妈也惊呆了,她们直勾勾地望着来人,大舅妈:“这光泽、这垂度……这是日本包芯丝!” 二舅妈:“什么包芯丝,是莱卡!” 面纱下玛格丽特的容颜我瞧不见,但她的胸膛在颤抖,像巨浪冲击下的海岸,她的乳头像两颗黑豆,打着花得胜的鼓点儿,她那中药丸子似的脚趾头在高跟鞋窠里叭叽,任谁都听得出那是出了虚汗,她好像憋着尿,又好像过着电,好像外阴骚痒,又好像继发性癫痫。 她失声唤道:“魁哥!” 西服男:“冯冯!” 畜牲!一句话我听出了他就是那个痞子导演。 玛格丽特向我描述过她这个初恋,这个混蛋在玩够了黄皮肤的学姐学妹后,终于有一天想换换口味,找上了我纯洁的玛格丽特,而我的玛格丽特那时刚由荒原乘独木舟划水不远万里来到中国,她没有吃过饺子,没有见过切面,甚至刚刚学会洗脸,多少次,她面对同学递来的手纸不知所措,仍是在公厕周围的方砖地上苦苦寻找一根树枝或石片,多少次,她怀着第三世界人民的仰慕与渴望,在半夜里换上行猎的叶装,高喊着“为人民服务”,光脚背着弓箭从学校一路跑到天安门前。她不止一次地望着主席像痛哭,不止一次地爬到人民英雄纪念碑上和先烈贴脸,她的皮肤是黑的,她的心是黄的,她对中国人民有着如此美好的情感,她像一只纯洁的小鸽子,哪里想到还有一杆猎枪藏在黑暗……哦,泪流满面,真的是泪流满面。一想到这些我的心就刺痛,多少个夜里,这些往事让我辗转难眠! 西服男,这个无耻的家伙,这个痞子导演,他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关掉了教室里所有的灯,拉着我的玛格丽特,以观摩演技的名义,强迫她一起观看《新白娘子传奇》。他的伎俩之低劣一如VCD的画质,他的野心昭然如小贩沿街叫卖的伪正版。 当时玛格丽特也有些忐忑,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古典文学中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时的不安。结果阅人多矣的痞子导演早有准备,他告诉玛格丽特他也是女性,像《新白娘子传奇》里演许仙那个演员。在玛格丽特的震惊中,他从容地站起来褪掉了裤子,借着朦胧的月色,玛格丽特以专业测距的姿态由指缝观测到了他的两腿之间,果然那里一无所有,仅是毛耷耷的一片。 听到这里时我恨不能大声狂骂,恨不能自己就在当场,立刻就把他的谎言拆穿,因为这伎俩我从小就懂:他不过就是学我幼儿园逗老师时那样,把小鸡鸡夹在了两条罪恶之腿的后面! 受不了了,我无法回忆下去了……幸福的爱情是相似的,不幸的爱情也都是一个德行,当玛格丽特满怀憧憬地告诉痞子导演她已经怀孕的时候,这个痞子无情地把她抛弃在一边,我的洛丽塔、我可怜的玛格丽特、我未来的妻子就这样一个人乘着105路孤零医院。 她本来是想去跳潭,医院外面,医院外面去跳潭,又被环保人士当泄漏医院,大夫面对鼓肚如球浑身湿透遍体黝黑的她束手无策,因为这一不明生命体没有暂住证,没有医保卡,没有中国籍,疑似炭化烧伤,可又浑身湿透,最重要身上还没有钱。经过三天的生物体结构判定、六天的医学伦理研讨和七天的国际人道主义答辩,最后专家们一致认为:多半她是人类、可能需要治疗、大概不能不管,法律要求咱们救死扶伤,但没钱也治是违反规定的,于是到对街的修车铺找来一位老师傅,老师傅横着眼往她肚子上相了相,从后腰抻出一根扒车带的铁通条,嗤之以鼻地叫了声:“聒噪!”对准她卡裆,往里狠狠一捅—— 是怎样的痛苦我不知道,但这一铁条使我的玛格丽特上吐下泻,失去了积水、中止了妊娠,活到了今天。 获得新生的玛格丽特从那以后退了学,全心全意侍奉主,直到二零零四年历史性地与我相遇。在与玛格丽特热恋三年后的某日,玛格丽特拉着我,说有许多心里话要和我谈。 我们走上了教堂的钟楼,手拉着手,肩并着肩,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就是卡西莫多,脚下的就是巴黎圣母院。 迎着送爽的微风,玛格丽特如天空之城中唱念圣诗的神女,一五一十给我讲述了她的初恋。爱情中烧得死去活来的我自以为是个专一的情圣,结果我错了,我也是一个混蛋。因为爱,我卑微得想在她脚下叩拜,因为爱,我只敢吻她的脚趾而不敢亵渎她的指尖,可是我的女神啊,她的湘裙早被邪恶撕裂,她的子宫里竟然入住过一位未出世就已往生的少年,她的心灵中有一个无法驱逐的魔鬼,那就是她爱过、也恨过、总之无法抹去的一个男人的记忆。巨大的痛苦令我整晚整晚的失眠,我开始在自己残缺的包皮上练习刺绣,我同时或分别用鼻孔、耳眼、肚脐和肛门抽烟,但这仍然无法解决我的痛苦,于是我背上行囊,开始像疯了一般在大地上作Z字行走,从漠河到新疆,从山东到西藏,从甘肃到云南,我按照《黄金时代》的描述找到景颇族居住的地方,在绿草青青的山坡上找到一处屋宇的残墟,就当是下乡知青的据点,苦等了两天之后,终于等来了一位赶牛的老人。 我:“老爷子,您会锤骟术不?” 老人愣住,我则心中一沉,失望涌起。 锤骟术是指将牛睾丸拉出来放砧板上,然后用木锤敲碎,受骟之牛再暴躁,经此一锤也会老实,从此木然生活如行尸走肉。这手艺极其偏门,而且很有小说家胡编乱造出来的嫌疑,没人知道方为常态。 不料老人焦唇颤抖,眼中闪出些许泪光:“想不到,还有人记得世间有过这样一门手艺!” 交谈中得知,原来此老便是十里八村锤骟术唯一传承人,在云南省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之手工艺分类中排行第一。 我喜出望外:“那来吧!” 老人:“牛呢?” 我把裤子一褪:“锤我。” 老人捏着鼻子蹲在我卡裆中间瞧了一会儿,明显有些为难:“没有锤啊!” 我在地上抠出块长方形的石头递给他。 老人掂着份量:“这样就是石骟,不是锤骟,后生,这太丢份了,我们专业人士不能这么干。” 我:“……那咋整?” 老人:“我家有锤,住的不远。” 他横臂西指,山坡下一片盎然之绿中露出一片草屋之尖。 路上我问老人,一年能锤多少头牛?老人说早年间,一年中怎么着也能锤个十头八头的,这些年不行了。搞城市化,村民都搬走了,荒了耕地,熊都要来了哪还有牛哩。再者说,如今啥都科技,骟牛也科技,听说城里兽医都是大学毕业的什么MBA,手里提着一把飞快飞快的手术刀,一把电吹风样的小型吸筒,在牛的阴囊上划个小口,然后把吸筒往前一凑,耳朵里听咕噜一响,像是咽了口吐沫,牛蛋就顺着管子被吸到不锈钢盆里去了。 我听得尿道一紧,睾丸收缩抽进了腹腔,接着喉头一动,像是咽下块什么,跟着听到咕噜的一响,睾丸回落,亚似台球入袋。这个极其诡异的循环过程令我稍感疑惑:小周天练成了? 村庄空寂而宁静。离着柴门老远他就喊起来:“阿嫁,阿嫁,来客人啦!” 阿嫁是他孙女的名字,因为生下来看是女孩,早晚要嫁出去,就起名阿嫁。他儿子前些年打工摔死了,儿媳改嫁到了四川,孙子考学住校长年不在,整个村子留守的,就是他和孙女俩人。 我以为阿嫁是个小孩子,没想到开门出来的是个大姑娘,看样子有个十六七了,由于气候的关系,她身上没什么衣裳,下面只穿了件黑色蕾丝丁字裤。我不禁暗叹:没想到,边远农村如今也这么时尚了。假借扶眼镜又偷偷瞄了一眼,很奇怪,那丁字裤好像毛线做的,脱线脱得厉害,而且没有系绳,很可能是和于谦他爸爸穿的是同款。 我不由自主地挠着卡裆,有点替她扎得慌,这时老人说: “阿嫁啊,招呼客人,我打点水煮饭。” 我忙推辞:“不用麻烦了,锤吧,完事我等着走。” 老人很好客地:“饱了再锤,饱了再锤。”把我推进屋中。 草房里没有电视,没有冰箱,没有衣柜,没有书架,只有一片深如迷津的黑暗,黑暗中弥漫着少女的清香。 他去做饭的过程中,阿嫁始终笑着看我,好像山野间不知避人的小鹿,毫无豆蔻少女的矜持,我一心求骟,所以和她也没什么话说。 烧竹筒饭做好了,阿嫁劈开一只,连同筷子递给我,我应付着略吃一些放下了。 阿嫁笑说:“再吃一点吧。” 我摇头。 老人拿筷子点着碗:“那我们先偏了。” 这对话令我想起刘震云,想起我的玛格丽特,于是泪流满面,摆了摆手:“吃吧吃吧。” 老人吃饭总是很慢,吃完天就黑了,老人眯曲着眼说:“这也瞅不真了,明天再锤吧。”刚才的回忆令我痛苦翻倍,我表示真的不能再等,老人点了点头:“今日事今日毕,是个有志向的人哪。” 他转身出去找锤子,屋中没有灯,一片黑黑的尴尬在四壁生长,月光微熹地洒进来,令我有了诗情。 我:“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时至今日,回想起当时的场景,我依然能被自己所感动,因这首诗让我念出了屈原的悲苦、杜甫的苍凉、晏殊的落寞和李二的牛逼。 阿嫁欢如小雀:“想不到,你还是个诗人!” 我:“这诗是李白写的。” 阿嫁:“原来你叫李白!” 我:“不,我叫李二。” 阿嫁若有所悟,跟着若有所失:“哦,李白是你哥。” 我难以置信地问:“难道你没上过学吗?”阿嫁笑嘻嘻地说这里太偏,根本没学校,很多年前,倒是有个叫王二的知青教过她妈几个字,她妈后来把这几个字又传给了她,不过听说这个王二很没正形,跟一个叫陈清扬的破鞋好上,后来离开了。 泪流满面,真的是泪流满面。 原来故事都是真的,一直以来,我都觉得小波的文字过于轻逸,但是今天,我终于找到了重量。 阿嫁不理解地看着我,也许是因为我的泪水有四行——另外两行来自脸中部那两只相对略小、但更黑更深邃的……好吧,是鼻子眼,我的文字总是这么喜欢直露,这也是我今年再度错失诺贝尔文学奖的原因。 怀着朝圣般的心情,我激动地问:“王二教给你妈、你妈又教给你的,是什么字?” 阿嫁说:“我写给你看。”她用手指蘸了水,在饭桌上一边写一边念:“我、爱、新、中、国。”有两个字笔划多些,她写得很费力。 看着桌上的字,我目瞪口呆。 因为这字根本不是我爱新中国,而是:“大哥肏逼吗” 我很局促地:“能不能再念一遍。” 阿嫁又认真地念了一遍:“我、爱、新、中、国。”然后告诉我,她爸英俊帅气,有小学文化,她妈却是文盲。相亲时介绍人把他们安排进一间小屋后离开,两人都是老实人,坐在一起没什么话说,她妈为了排解尴尬,就说:“大哥,我也认字,给你写几个吧。”然后抓着那大哥的手,在他手心里边写边念,等这几个字写完,对方浑身战栗,就此爱上了她。 讲完这些,阿嫁很认真地看着我,说道:“知识改变命运。” 一时间,我手把胸膛,不能自己,我感觉有一块滚烫的地瓜正在喉咙中行走,我的五官七窍正在核子泄漏,我的五脏六腑都在火山爆发,我在心中大吼:“王二,你怎能这样!——那个屄字明明是错别字嘛!” 阿嫁对我的表情动作都表示很不理解,她问:“名字中有二的人,是不是都比较二?” 我:“因为二,所以二,你这个推论很不周严!” 阿嫁:“你不二,为什么要骟自己?” 泪流满面,真的是泪流满面。 一句话,令我再度想起小学课本,想起那位手背上有冻疮的阿婆,我的泪水,再度洒在记忆的门里。 在这片黑暗中,我向阿嫁深情婉约娓娓动人地讲述了我与我那纯洁的、不远万里来到中国的花族姑娘玛格丽特·冯·秀敏动人的爱情故事。我告诉阿嫁,我已放弃爱情,我决定以最残酷的方式了结自己的性欲,并且把这部分节省下来的、因缺失而必然要寻找突破口的生命之力用在写作上。 阿嫁:“你想写啥?” 我:“《史记2》。” 门口闪出一条身影,是老人,手里捧着一个仿佛兼得了粥样冠状动脉硬化、尖锐失疣和牛皮癣的锤头:“哎呀,多年不用,锈得厉害,锤把也掉了,你等等,我找块木头,安个把儿去。”又招呼阿嫁:“咳,就知道坐着,烧点水,给哥哥先备皮!” 人影一闪,他消失在黑暗中,跟着柴棚里响起挑捡木棍的声音。 他居然知道备皮。 不愧是专业人氏,我肃然起敬。 备皮就是刮掉毛发、裸露出皮肤,这个词对很多人都很陌生,但我却很熟悉,因为我是一个完美主义者,我的包皮割过六次。 小时候听深夜电台讲座,说是有包皮如何不好,五岁的我完全没意识到那是大夫变相推销的手段。经过三秒钟的深思熟虑,我决定自己把包皮割掉,时间就定在育红班开学后的第二天,地点则选在老师的讲桌底下,我幻想着割完学校能给我算成工伤。 到了课间,我把两个夹子用绳系好后又分别拴在讲桌左右抽屉的拉手上,然后钻进讲桌底褪下裤子,将包皮夹住两角横向抻开,这样我的包皮开口就被拉成了一个双层的、类似鸭掌脚蹼的弧面,然后,我打开文具盒,掏出了铅笔刀,这时,问题来了。 问题是年幼的我从没有想过割包皮要分横竖——面对这个突然出现的疑问,我握着小刀犹豫了一下,然后表现出伟人般的决断,在点头作了个自我确认后,我将刀锋竖起,对准“脚蹼”的中部,像使用木工锯一样割了下去。 当天我春光大泄。犹记得我的班主任——那位未婚女教师进来一看到这场面当时就昏了过去,姿势直挺,好像一根大头朝上的铁锨。 闻讯赶来的另外两个中年女教师扑将上来不由分说扒掉了我初潮来临般的血裤,然后一人一条腿把我扳成劈衩状,让我把胳膊挎在她们脖子上,在全校小朋友的围观下,我就这样如圣驾巡游般被她们抬出学校,抬过街区,抬过广场,医院男性泌尿科,后来转到外科…… 一个多月后,我在旧报纸上看到自己光腚过街的照片,因为当时不讲保护儿童隐私,所以摄影记者连我的脸都没挡,照片中我的神情刚毅,意态昂扬,我的两条小大腿儿因曝光过度而白得耀眼,卡裆中间那玩意儿好像一只羽毛未丰急着飞翔结果撞破头的小鸟儿,将教训的黑血滴沥在社会主义康庄的大道上……文章内容则是呼吁各级学校加强宣传,性教育不能停留在初中,要从育红班抓起等等。再后来的事我不想说了,总之这次手术的结果是,以后再和小朋友们比鸡鸡,我都无比自豪,因为他们的看起来都是套头毛衣,我的则是开领娇衫。这就是我第一次割包皮的经过。至于第二次,是在我知道包皮要横割而非竖割的时候。我能忍受挨刀的痛苦,但不能忍受犯错的愚蠢,我按照上次一样准备,只是把夹子的夹法由左右改成前后,割完后我的包皮仿佛四叶草迎春开放,因为有了上次的事情,我已是个名人,所以这次没动手就引起了几个小伙伴的 多年以后,我听说西方人认为四叶草代表着幸运,我很想恢复幸运,可那时我的包皮已经不止四叶……又过多年以后,我听说日本人认为四叶草代表着幸福……遗憾的是,那时候我的幸福已经彻底凋谢了……最近一次和人谈这件事是在去年冬天,我和我尊敬的罗永浩老师在一起聊天,他说起他年轻时最多一天手淫二十多次,而且写成了博文,让我不信去牛博网看,我说那有什么了不起,然后把我包皮割六回的事讲给他听,听到一半,这个死胖子的眼镜就咣当掉落下来,他说:不可能,不可能,罂粟也没有这么割的……后来他找借口请我洗了个澡,洗完给了我一个大脖溜子:违反公约了知道嘛!你还真敢上达姆弹! 那些后话就暂且不提了,在我追忆似水年华的时候,阿嫁很快烧了一盆热水端来,使我不得不将回忆打断。她把水放在外屋地的晾衣杆下,然后命令我脱下裤子。 任何年代,被一个妙龄少女命令脱裤子都是无比香艳的事。 我承认在那一刻,我想起了沈芸、袭人、还有晴雯……她们都是我梦中的常客,在那一片黑甜之境里,她们总是媚眼如丝,对我无比深情地唱“妹妹我坐船头,哥哥你在岸上走……”但奇怪的是,我虽然一直走在岸上,醒来后却总是把卡裆弄湿。相比沈芸和袭人,我比较偏爱晴雯一些,梦里她总是娇笑着、很暴力地撕开我的前襟,这曾让我领悟,我的前世是一把扇子…… 但我此刻已非凡人。 我从容地解开旁扣、脱下裤子,把丝袜也搓到了脚后跟,我的大腿光洁,我的小腿紧绷,我的胸中并无一丝杂念,如烈士就义前的坦然。今天,是我与子孙后代告别之日,在这最后的最后,我要让我的子孙后代领略到先人的一份豪气、一品庄严。 按照阿嫁的吩咐,我双脚横跨脸盆,呈马步姿态蹲好,双臂贴耳高举向上,拉住晾衣杆,门敞着,清风送来一缕月光,将我的胯下照亮,我找到了大卫被人围观时的感觉,望着阿嫁手里的剃刀和猪胰子,我扬起下颌,叼起下唇,将脸扭向了一边。 胰子溜滑,刀锋微凉,水温很暖。阿嫁动作轻巧,很快剃完了上边,但那里并非是锤骟的重点。此刻,我的袋袋已被温水浸得有些松驰,沾满胰子泡沫的滑溜使得想要抓住它很难,阿嫁东抻西拽,左捏右捻,那两个家伙好像两个文玩核桃在她手里滑来滚去,始终不肯停转。 我有些坚持不住,我的手在颤抖,我的腿已发酸,偷眼往下瞄去,月光正打亮着阿嫁的侧脸,她的额上有些微细的汗珠,在发际的绒毛间形成微光的亮点,她的眉心轻皱出嗔意,像是对谁淘气的埋怨,她的双眼紧盯我的胯下,专注至诚,如搞科研。 我腰部以下的血液循环系统开始紊乱,表现为部分地区静脉回流的减少和动脉供血的增添,呈现出很多古典文学名著中不堪入目又最吸引大众的一面。阿嫁扬起脸来看我,指头在那不堪入目的部位上轻轻一弹。我的脸上热辣,而她嗤儿地一笑,纯净美好、姿态嫣然。 她微微探头,“哧溜”一响,我感觉某个部位被吸入了一个软热温滑的空间。 老人拎着钉好把的锤头走回来,在门前看到这一幕,定在那里。 我慌忙向后躲闪,这动作令我和阿嫁“波”地分开,阿嫁奇怪着,歪头也看向门外,眯眼一笑:“爷爷,刚才像不像妈妈吃爸爸?” 我更加尴尬,捂着卡裆道:“爷爷,我这先偏了。” 老人笑着摆摆手:“吃吧吃吧。” 泪流满面,真的是泪流满面。伟大的志愿,总是在现实的诱惑面前被轻轻击垮。我注定不能成为一个伟人。我爱上了阿嫁,爱上了这里淳朴的民风,这里碧草青青,这里天高云淡,这是神的后宫,这是人间伊甸,在这里除了男女之别,人类不再背负着任何属性和负担。于是我扫埋了阴毛,留下了睾丸,把《史记2》抛在了一边。 老人把那柄锤子送给我做为订婚信物,这信物被阿嫁收起来,她说,如果我像王二那样搞破鞋,不管逃到哪里,远隔万水千山,她总要在黑暗中找到我的家门,摸上我的床边,把今天没干完的活儿彻底干完。 回忆到这里,我忽然惊出一身冷汗,二零一一年因为思念,我逃回中原,阿嫁并没有追来,我的提防也日渐平淡,可是她的性格是说到做到,她一定会和我没散没完。 眼前,教堂内寂寂无声,痞子导演和玛格丽特隔我相望,眼神交汇处火星激闪,犹如花弧电焊,他俩的回忆已勾起,他们的旧爱已重燃。玛格丽特!我的玛格丽特!就像在阿嫁身边我无法忘记你一样,痞子导演的身影也如幽灵般从未离开过你的心田,难道说前缘三生早有定,难道他也在佛前苦求过五百年…… 痞子导演终于开始向前迈步,但他只迈前面一条左腿,他的右腿在地上拖行,软细如阳萎的阴茎,残疾如九节的钢鞭。他向玛格丽特遥遥伸手,脖子侧偏,像是用肩头扛它在上面,仿佛鬼脚七那个演员,他昂着泪光盈溢的双眼,好像刘备望着徐庶消失在地平线。 他说:“玛丽,我的爱,你还记得我吗?当年是我无情地抛弃了你,我听说你去了积水潭……可是没有人性的我,听到这消息后,居然和我的女友们仍然每天泡在酒吧间,她们的男友一个个找来,又一次次地把我的腿打断,但是,从没有一个男人为了你来找我,我这才知道,只有你对我是一心一意,不像别人都是脚踏好几条船……玛丽啊,我知道一切不能重来,我知道现在为时已晚,虽然好马不吃回头草,但毕竟浪子回头金不换,玛丽,可以再给我一次机会吗?只要你点一下头,让这些人把我这条腿再打折十遍我也心甘情愿!” “鸡巴嘞!”大舅霍然而起,“在我外甥婚礼上捣乱,不想活了?” 大舅妈喀哧一声撕开长裙掖在腰里做好了短打的准备,吼道:“小屄崽子!老娘把你撕吧了喂鹰!” “对!揍他!”二舅闻声捋胳膊挽袖,三舅摩掌擦拳。 “且慢!”老舅拦住了三位舅舅,蓦地回身,把手往老舅妈的坤包里一探,扑棱棱掏出一根外门兵器,但只见此物长了下三尺三,粗了下鸭蛋圆,紫溜溜光华夺目,颤巍巍晃人的双眼,哪是寻常假阳具,分明一根打神鞭! 老舅抡着假鸡巴喝道:“三位兄长且让,杀鸡焉用牛刀!” 史都比牧师一见架式不好,刚要相劝,忽听头顶一声巨响,教堂穹顶崩塌了半边,有人喝道:“哪个敢动我大哥,我要他好看!”众人在咳呛中慌忙避让,但见烟尘中一个身影在豁口边闪现,右手提锤,左手掐腰,威风凛凛,杀气腾然。 一句话吓得我心惊胆裂,一句话听得我七窍魂窜,妈的妈我的姥姥,爷的爷我的祖先!这不是阿嫁是哪个?她又是啥时离的云南? 阿嫁居高临下瞧见了我,手一颤、眼一翻,身子先自软了半边,小手往下轻轻一指:“你你你,我把你这狠心的贼呀,我把你这负心的汉!你与我云南同居整三载,我与你夫妻恩爱整三年,我为你洗来为你涮,我给你吃来给你穿,到了晚上陪你睡,前面够了让你搞后边,不成想你是饱了以后就忘了饥,心里有蜜就不觉我的甜,一言不发你就逃婚去,不声不响出了东滇,我赌咒把你捉归案,我发誓追你到天边,也是老天可怜见,今日里就教你呀,死在我的眼前!” 这文韵令我惊讶,到底是她找到哥哥后,受了他的熏陶,还是学了点二人转,拜师学艺投了本山? 幽光一闪,铁锤挂风当头砸下! “闪开了!” 一声娇喝,我的洛丽塔,我的未婚妻、我的玛格丽特·冯·秀敏飞起一脚将我踢开,婚纱一摆来了个双手托天,这一式传自北少林斑秃罗汉,斑秃罗汉传给妙丰山醉佛憨憨,憨憨大师生平只教给一个弟子,玛格丽特受过这弟子五年的亲传。那还是在我听她讲述完经历出走以后,不见了我,她既失魂又落魄寸断了肠肝,每一日每一夜以泪洗面,也不吃也不喝废了三餐。忽一日教堂中来了个大和尚,教给她一边念上帝一边打坐参禅,两教合修令她大彻大悟,大和尚便又把绝技倾传。她学会了护手钩鞭锏锤刀枪长剑,学会了文太极武八卦六合神拳,自此后南北两京威名震,武林之内把名添。 说着迟来那时快,这大锤已被玛格丽特稳稳托住,她既不咳也不喘安之若素,也不抖也不颤稳若泰山。 我“波”地拔下插在肛门里的高跟鞋,夹在腋下强忍疼痛,拍手喝了声彩,同一时刻,痞子导演却把眼泪洒在胸前。 玛格丽特出手救我已经表明了态度,只有我才是她的哈呢答令不可替代小心肝。 痞子导演忍痛扭过身子,他颈后的裤袜上围整整齐齐,像水手服的领边。我知道他伤了自尊,如今他是国家一级编剧,他写的小品和反映云南农村的电视剧《徐老根》在电视台上火爆公演,从来是他等人投怀送抱,哪会像今天这样毫无尊严?他的泪水已经证明了他爱的真诚,他的行动让我看到了他的改变,我得到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而他,他将拖着那条废腿度过自己人生最后的几个风烛残年。 都是男人,他的心情我懂;实在亲戚,教我情何以堪? “小妹,算了,咱们走吧。” 说完这句话,他轻轻地捻起丝袜,往左肩后一旋,一瘸一点,向教堂门口走去。 我仿佛看见了发哥,连失败都失败得这样有型,撤退都撤退得这样带电。 阿嫁含泪看他,又看了看我,跺脚把大锤扔在地上,扭头追去扶他。 两个人两颗心,心心相印,两个人三条腿,一瘸一点。 在我的生命中,从来没见过有两个背影如此凄凉,也没见过成双的男女竟如此孤单。 “大哥!” 这声呼唤出口,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为之一颤,好像做错了什么,但吸进一口气后,我还是坚定了信念:“大哥,你把弟妹带走吧,我知道,你比我更爱她。” 痞子导演的背影定在那里:“我已经在带她走了。” 我:“我的意思是,是这个弟妹。” 痞子导演像是明白了什么,忽然转过身来,四目交投,我们都读懂了彼此眼中那男人才理解的情感。 我:“我知道你也一定看过古龙,但你放心,我姓李名二,法号不叫寻欢。” “可是……”他的眼睛向玛格丽特望去。 玛格丽特也望着他。 四目交投,两个人都读懂了彼此眼中只有爱人才理解的感情。 我大彻大悟,原来很多东西都是自己的臆想,玛格丽特也并不仅仅是因为我当初的离去而伤心。对我诉说她的恋情一方面是她自觉对我这份爱产生了亏欠,一方面更是她在压抑下的一种自我释放和重温。最初的总是最美,最痛的才最用心,爱过的终是爱过,逝去再远也永在生命里留存,我们都是爱着自己那份初恋的感觉,而这份爱总会在与初恋情人相见时借尸还魂。我感觉自己发现了人类的一部分特质,好像背着思想之筐在生活之路上又叉到了一块文学的天粪,对来年拼诺贝尔奖又增添了一份信心。 我走过去,拉过痞子导演的手来,把老舅给的那个小一点的物体拍在他的手心里,和他紧紧一握。 看到掌心里这蓝色的小颗粒,他有些激动:“这给我了,你怎么办?” 我摇摇手,手心里一个东西白洁光亮,是无线跳蛋。 我:“放心,我还有这个。” 他点点头:“兄弟,偏你了。” 我:“吃吧,吃吧。” 他把小颗粒扔进嘴里嚼嚼,咕咙咽下去,声音很响,仿佛有颗牛蛋落入了不锈钢盆。他瞧瞧玛格丽特,然后将目光转向阿嫁,说道:“妹呀,你可知道,这世上最高尚的品德,是宽恕。” 阿嫁幽幽地转过头,向我看来,她的眼中有些东西在融化,跟着,她放声大哭。 我走过去,深情地抚摩她的肩背,感叹:“又上了文化的当。” 十分钟后,我、阿嫁、痞子大哥、玛格丽特四个人在瓦砾堆中重新站好。 两名修女各自揣起粉扑口红,停止了补妆,在史都比牧师身后挠着卡裆冲我们挤眼表示祝贺。 史都比牧师手拎大锤,鼻孔中重重哼出口气,瞪我们四个:“李二,阿嫁,还有你们俩,我以上帝之名发问,你们愿不愿意掏钱重修教堂?” 我们四个打立正:“愿意!” “咣当。” 大锤扔在地上。 “滚吧!”牧师说:“你们是夫妻了,明天把钱送来!” “哈里路亚!” 亲戚们站起来拍着身上的灰尘,和我们一道,向十字架上衣不蔽体的上帝致以久久的一躬。
附:参考书目及资料 《语文》 《蛙》 《头人》 《三国演义》 《二十二条军规》 《静夜思》 《洛丽塔》 《我在天上人间》——友人自传稿,未出版 歌曲《香水有毒》、《东北人都是活雷锋》 《王小波文集》 《史记》 《多情剑客无情剑》 《红楼梦》 《西游记》 《圣经》 百度词条:口交 百度词条:何庆魁 百度词条:丝袜 百度词条:食人族 百度词条:莫代尔 电视剧《新白娘子传奇》、《上海滩》、《戏说乾隆》 鸣谢: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此时此刻栏目组全体员工 医院 云南省委省政府 瑞典文学院 李菁 玛格丽特·杜拉斯 锦州人民广播电台:伊甸园夜话栏目组九十年代全体员工 甘地 叶童 孙庆升 刘震云 罗永浩 周润发 夏文汐 毛舜筠 希特勒 北京长青泰餐饮娱乐有限公司天上人间夜总会 辉瑞制药 主耶稣 李老剑客投食给你后空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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