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没有哪个季节比人间四月天更有生命力，百花怒放。

但恰恰是在这四月天里，有个清明节。生命和死亡，似乎是注定的轮回。

在另一个世界里的你，是不是和我们一样，看到了繁花似锦。

清明节前夕陪爸去朱雀花卉市场买花，菊花，桔梗，腊梅，康乃馨，洋甘菊，勿忘我，洋牡丹，蔷薇，满天星…买了整整一后备箱，爸也没再说我乱花钱了，也许，他和我一样，也想让你看遍整个春天的花儿。我猜，这大概是我爸这辈子，第一次给你送花儿。

太久没逛过花卉市场，如果要细数人间最快乐的事儿，买花和卖花肯定都要算一个。每个摊位堆满了花儿，一桶一桶地等待有缘的买家带走它。自行车不时按着车铃穿过窄小的马路；运花的三轮车师傅吆喝着让一让；头发花白的老两口弯着腰争论白菊花好看还是黄菊花好看…

如果，没有在这些花儿枯萎之前买下它，有多可惜，它们也会遗憾吧，花命匆匆，竟没有遇到相知的人。

每天这个世界有那么那么多盛开的花，也有带着遗憾凋零在街头垃圾桶里的，短暂一生，取悦过谁，只有花知道。我们总是考量事物的“经济价值”，有谁更愿意为稍纵即逝的“精神价值”买单呢？

又给你收拾了些首饰，想着安葬那天陪着你。翻出来我刚参加工作那几年在老凤祥给你买的金戒指，你连克数的标签都没摘，爸说你一直舍不得戴，说戴着干活容易弄坏。那枚戒指上，有朵盛开的金花儿。

我相信万物有灵。买墓地那天，空旷的山上飞落一只叫不上名儿的鸟，比鸽子大，身上的纹路很好看。径直落在你墓地隔壁“邻居”新碑的正对面，一动不动地看着墓碑，而那一排，恰巧只有那一块碑是刻了字的。像在说话，又像是不舍，整整半个小时到我们选好墓地离开，它还在原地，完全不在乎我们在隔壁讨论买墓地的动静儿。

我问墓地大叔，这，经常有这样的事儿吗？墓地大叔说，习惯了，也许是想回来看看。

那只鸟执着且淡定的神态久久不能忘，回家百度搜了一下，似乎是只斑鸠。如果有缘以后扫墓的时候遇到隔壁的那户亲属，我想告诉她，你的家人回来过。民间有言“鹊笑鸠舞”，斑鸠是皇帝封的福星鸟，一定也在保佑着这户人家。

如果万物有灵，你也回来看看我们吧。

姑姥姥从你的老家带了一袋子故乡土和几株野迎春的根芽，安葬仪式后，爸亲手栽在你的碑前。爸说迎春花好养活，明年三四月，应该沿着墓碑开遍了嫩黄的花儿。

下山的时候，爸又转身回去给迎春盖了一层落叶，说这样锁水不容易干。我给爸说，你没事儿可以来给花儿浇浇水。

其实，我们都不过是，再找个说辞，常来看看你。

安葬仪式结束，带着爸去了趟兴善寺，请了超度的引路灯，一笔一划写下你名字的瞬间，我好像也能放下了。灯架上不多不少刚刚好剩下能摆放两盏灯的位置，一切像是安排好的。

能为你多做一点，心里的愧疚就少一点。有时候在想，逝世后民间传统那么多繁杂的仪式，也许是给活着的人慢慢治愈和解脱的机会。不然，用什么走出来。

以前总听说，人生的终点不是死亡，是遗忘。也偶尔看到别人议论，你看他家谁谁谁都死了，他们还过的那么开心…我想，所有经历过生死别离的人，没有谁能真的遗忘吧，你所看到的“遗忘”，也许是别人拼了命的坚强。好好活着，才是对逝去的亲人最好且最艰难的承诺。

想你的时候，我也会翻看这几篇文字，泪流满面，哭一次，就治愈一次。我们也并没有避讳提及你，和家人聊天也会自然的提到你，就像你还在，只是换了个住处。

好美和镖镖偶尔也会问我：妈妈，你的妈妈搬家了，住在天堂了吗？

我摸了摸期待着答案凑在我面前的小脸儿，说：姥姥啊，住在我心里呢。

你在的时候，没有给你说过这么多话儿，你走了，反而再无芥蒂的想说出来对你的想念。

这几篇文字，留在这儿，如果能摆渡其他人，也算缘分。

从寒冷的冬夜到早春的清晨，从无法接受，到坦然面对。庆幸，有家人陪伴，相互安慰，彼此救赎，我们安好，你勿挂念。

上周孩子们养了几只蝶蛹，今天大清早好美兴奋的推门告诉我，有两只蝴蝶飞出来了，绕着家里的阳台翩翩起舞。蝴蝶的生命很短暂，破茧的过程很艰难，世间多美好，都想来看一看。

是啊，春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你若不在场，我把整个春天的花儿都带给你。

祝这个世界少一些分离，多一些不相忘。

年4月5日清明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