娌荤枟鐧界櫆椋庣敤鐨勮嵂 http://m.39.net/baidianfeng/a_4688851.html

走笔至此,越发产生某种无力感。按照历史研究的规范路径,黑皮箱内所藏只能算类似档案的线索,以线索为经,再参照其他史料,最好与当事人直接沟通,才可大体窥见事态真情。如今,有点口碑的自传作品,皆是如此。譬如,以我极为有限的阅读范围看,唐德刚帮助完成的《胡适口述自传》即属此类,另如章开沅先生的自传,因传主本人研习历史多年,故陈述时已做过严密的比较与论证,相对扎实可靠。

(最后一张登记照)

母亲于去年10月去世,办完丧事后,在花山旧居清理房间时,方找到这只旧皮箱。打开细究,很多事情我在前面都闻所未闻,譬如“引进嘉白”让我猜测他与青帮可能有关联,“自传”与“资历表”让我知道他最高做过国军中尉排长,“党员证书”让我很诧异地发现,他的党龄是从年算起……。这些线索背后的细节究竟是什么?现在已殊难考订,只能就现有信息,发挥一点想象力,尽量拼接和推演。当然,这样做的结果难免搀杂一些主观成份。这是研习历史的遗憾所在,但也是乐趣所在。

从黑皮箱中发现的荣誉国民证看,他是于民国54年(即年)6月1日退出现役。如果按照年他参加江陵保安团算起,他的军旅生涯差不多有33年之多,这不能不让我想起多年前读过的一本书的名字:《三十三年落花梦》。

我曾经和他聊过退出军队后的生活,他的叙述断断续续,极不完整。给我的印象,就是通过昔日的战友介绍打零工,可能在花莲的某家杂货店做过短期的看门人,然后要么是剥花生,要么是种蕃薯,不知道这时的他是否会对早年没有听从父亲的话,好好学门手艺产生悔意。但从他的少有的几张着平民服装的黑白照片看,年代的外祖父少了军人的严肃,更为平和,嘴角似乎多了一丝微笑。

其实,要了解年之后的外祖父生活,还有一个资料来源。那就是他在黑皮箱中留下的一大堆电话号码。这些号码抄写在各种纸片上,有的甚至是餐巾纸。如果我更为严谨,应该根据这些号码一一联系,一定可以找到更多线索,从而拼接更大的故事,甚至包括我一直想问,又不敢问的他的感情故事。但这个工作量实在不小,何况传主也已过世10年有余,再打这些电话多少令我感到难为情。

简单的办法,还是在黑皮箱中爬梳,拿着放大镜慢慢寻找。收获之一就是,在一堆破纸片中发现一个非常小的塑料口袋,打开一看,是一张长相非常清秀的女孩子黑白照,照片背面有人用非常稚嫩的笔迹写着:“勿忘我!李美叶赠,68.4.8”。这三个字多少有些暧昧,开始我脑洞大开,怀疑可能是某位相好的女子送给他的纪念物。不过,仔细比照分析,最后我认定情人关系的可能性基本为零。首先,该女子着制服,左胸印有“省左高中”的字样,它应该是“台湾省高雄市左营高中”的简称,显然,这还是一名高中生,充其量不过十八、九岁;其次,留言的落款时间是“68”,按照台湾人的习惯,应该是民国六十八年,即公元年,这一年外祖父已经65岁,即使按照年来计算,他也有53岁。18岁的高中女生配53岁或65岁的无业男子?这个太狗血了一些,我无法接受,想必汤老三也无法接受。然而,黑皮箱中的照片是一个事实存在,圆珠笔写的“勿忘我”也是一个事实存在。我猜想:这个李美叶可能是其战友的某位女儿,听说外祖父当时认有不少干儿干女,想必美叶也是其中的一位。或许是李美叶小姐原本将这张照片送给某位男同学,一时救急,送给了眼前的干爸汤华清;又或许是“勿忘我”的原意就是“记着我”,并没有电视剧观众喜欢意淫的“想着你”;再或许是照片根本不是李美叶小姐送给外祖父的,而是他从另外的地方获得的。……总之,我还是相信出自农家的汤老三不致于干出如此荒唐之事(但应该承认,我也没有确切的证据)。

外祖父离开大陆时,35岁;抵达台湾时,38岁;退出现役时,51岁。这几个年龄段,应该都是男性荷尔蒙喜欢作祟的时间。尽管前面说过,汤老三一直积极献身党务,把一个党小组长当得有声有色,但我相信他绝对没有“洞房里抄党章”的境界和定力。电话号码中还有一张叫“秋莲”的号码,这个名字也让人浮想联翩。曾想打个电话试试,后来还是算了。将什么事情都弄得清清楚楚,生活还有什么趣味呢?活得太明白,也累啊。

上午,为了写这一段,我专门电话询问了曾经陪母亲赴台的大姐。她告诉我,据外祖父的朋友介绍,外祖父曾经与一位跛脚的本地女子有过共同生活的经历,还有两个孩子,其中一个男孩还娶了他一位战友的女儿。但不知何故,这个跛脚女子并没有与外祖父组建正式的家庭……。是不喜欢眼前的跛脚女人,还是放不下江陵凤台汤家湾的邹氏?他本人没有说,当然也就成了迷。我猜想,是否重婚,肯定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一则,家乡的原配邹氏被迫改嫁他的二哥,这是他在大陆就知晓的;二则,两岸法统并不统一,因为信息隔绝,老兵中另砌炉灶者,大有人在。如果跛脚女子的故事是真实的,我想:只能从他的性格中找找原因。

在黑皮箱中,我还找到一个钥匙包,里面除了锁具和钥匙,还有一些印章。据去过台湾的大姐讲,他的安全意识非常强,随时锁门锁柜,现金不存到银行,而是用不同的包裹包住,塞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在我和他共同居住的几个月时间里,我也感到他是一个疑心较重的人,与他讲话要格外小心。表面上他脸色平静,轻言细语,但眼神还是透露着焦虑与不安。现在回过头来看,这其实是一种严重的不安全感的外在表现。

(这枚印章很有意思,外形竟然像一只棺材。)

想一想,外祖父的这种严重的不安全感,其来有自。首先,少时被父亲和家人抛弃,本来应该轮到五弟当壮丁,父亲强行让他顶替。非但如此,为了保住家产,父亲还强行让自己的老婆改嫁给自己的二哥,而老婆竟也从了。这种打击,应该是刻骨铭心的。其次,从保安队士兵干起,历经恶战,出生入死,好不容易熬到中尉排长,上峰一声令下,重新回去当大头兵。最后,本来想在国民党大家庭中找到一丝温暖,但一直颠沛流离,朝不保夕,年的老党员也变成年的新党员……。总之,这些被伤害的经历,可能让他对人性起了悲观的感觉。本着这种心态,让他重新负起家庭的责任,扮演丈夫和父亲的角色,可能颇不容易。说白了,一个人总担心别人搞自己的鬼,他不舒坦,别人也不舒坦。

年代后,外祖父也不在打工,一直住在高雄左营的荣民村中。随着大陆老兵的凋零,村子也越来越空。在小兄弟张本发的鼓励和帮助下,年他终于找到留在大陆的女儿(我的母亲)。当年9月他回武汉省亲,3个月后返回台湾。年春节前,再次回大陆,这一次住了一年有余。回台后有一次大病,担心不久于人事(他告诉我,医院的老兵,都会被医生护士害死),遂与台湾政府办理“两清”手续,于年返回大陆长期定居。年秋,医院。

(这应该是年,母亲第一次抵台,在高雄街头陪外祖父散步。)

(台胞证上的第一次签注)

如今,孤身躺在沙市长湖边岸边的他,安否?

至此,外祖父的故事也就告一段落。后面,我会将那只黑皮箱束之高阁,自己也休整一段时间,开始其他的写作。通过这一周的研究与写作,我也有几个发现:1、民国年间家族内部的利益冲突,应该也是我们理解社会变革的一个重要切入点。从外祖父的个人经历看,他的父亲汤之义的两次安排,直接促成了他的性格形成和人生命运。2、随着政治组织规模的扩大,其社会动员能力与效率其实会呈下降趋势。因为要让更多的人参与,必定不能将意识形态目标规定得过于严苛,但随之而来的肯定是向心力的下降。这种下降仅凭再组织化,很难扭转。其实,我看过整党后国民党的几份文件,也算煞费苦心。3、中国底层社会生活中,长期存在道义逻辑与利益逻辑的纠葛。日常平安无事的状态中,道义逻辑会起主要作用,但在生死存亡关头,真正起作用的还是利益逻辑。汤之义老先生让三儿媳给二儿子续弦,充分说明道义逻辑敌不过利益逻辑。

(怀抱的应该是某位战友的孙辈。)

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汤华清出生在介于江汉平原和鄂西丘陵之间的小村子,本可以像他的父亲一样,贩几担青菜,种几亩薄地,过一个乡村小地主的平安生活。谁曾想,年,中日战争爆发,这个农家青年被卷入战争的洪流,并最终被冲刷到数千公里外的海岛。

这,或许就是我们常说的命!

冷热居主人



转载请注明地址:http://www.wuwangwoa.com/wwwfl/822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