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半月板重生之旅
引子 我的右膝内侧半月板撕裂了。是暴力性撕裂,III度。 哎,说来话长。 前年的密云马是我的PB马,那次比赛在瓢泼大雨中我跑出了的成绩。今年五月的密云马我又报名了,所以赛前总要重视和认真准备一下。除了赛前近公里的月跑量以外,比赛前一周我又拉了一下心肺功能。 所谓“拉心肺”,换句通俗一点儿的话说,就是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有多快,跑多快。 就是这次拉心肺,把我的右侧膝盖拉伤了。 作为业余的跑步爱好者,对于膝盖、脚踝这些部位的运动损伤,已经不知出现过多少次了,所以早就见怪不怪了。根据我的经验,这次的伤痛,少则1-2天,多则3-4天,肯定会痊愈的。 但是,事情好像并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简单。 一、退赛 一周后的密云马,我咬牙带伤站在了起跑点前。 起跑后,就感受到了难以忍受的疼痛。右侧膝盖的半月板,就像一块浸满了血的海绵一样,每踏出一步,就可以把里面的一部分血挤出来似的。我自认为我的忍耐力并不差,但是,这样的情形,实在无法坚持下去了。 五公里处,上收容车,果断退赛! 我是年密云马全程比赛中,第一个退赛的选手。 二、就诊 赛后又休整了两周,症状不仅没有减轻,反而一天比一天加重了。 走路时,每走一步右膝都会出现弹响,后期的时候,已不能完全屈膝。晚上睡觉不能翻身,否则会被疼醒。 ...... 我工作的地方,离北医三院机场院区非常近。找时间约了一个专家号,怀揣小鹿,忐忑不安地寻医问诊。 王教授是一个慈眉善目的医生,先给我开了核磁共振检查,让我先去约核磁。 我印象中,像北医院,约个核磁,三两天就差不多了。没想到,一杆子约到了差不多一个月以后。 整整25天后,我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放射科做核磁检查。等待的时候(大概上午11点钟的样子),我看到一名患者找到放射科的大夫,说他刚从门诊来,能不能快点做一下核磁? 放射科的大夫说,那你今天下午两点来做吧。 我一听就差点儿怒了!我等了将近一个月才约到核磁,为什么他一来就马上能做?医生解释说,因为今天下午两点碰巧有一位患者取消预约了,所以空出来的这个时间段可以给他做,不一定每天有这样的机会的。 我心说大夫您早说呀?我每天都来一趟来问您一遍有没有空位也行呀,也不至于这样白白疼了一个月。 ...... 拿到核磁后,王教授确认是右膝内侧半月板III度撕裂,建议马上手术,摘除整个内侧半月板。我急忙问了一句: “需要都摘除吗?能不能缝合?或者,不要全部摘除,至少留一点?” 王教授看着核磁片子说: “已经没什么缝合的必要了”。 ...... 半月板,是大腿骨(股骨)和小腿骨(胫骨)之间的纤维软骨,内外侧各有一块。它的作用,是人在运动时,在大腿骨和小腿骨之间提供减震、润滑、保护。如果没有了半月板,那就会造成大腿骨和小腿骨之间的软骨直接摩擦。再往后,软骨磨没了,大腿骨和小腿骨就会直接摩擦,会非常疼。这就是骨性关节炎。 ...... 半月板全部摘除,这是我听到的最坏的消息了。 “预约手术要大概等多长时间”? “大概一两个月吧”。 ...... 一两个月我可真没有耐心等下去了,我迫不及待地想要及早手术。于是赶紧把能找的熟人都发动起来,看能不能早点住院。 想起以前有医院上班,不过好多年没有联系过了,人际关系如果不常走动的话,就会变得生疏,冷不丁的一张嘴就求人帮忙办事,未免显得有些突兀,但是我实在是不忍在疼痛中继续苦苦挣扎了,于是厚着老脸低三下四地发了个信息过去: 哥们儿,我现在遇到大麻烦了,你救我一命行吗? 对方以为我是要跟他借钱,迅速把我拉黑了。 ...... 朋友圈里多少还是有些爱张罗的人,他们知道我要住院手术的消息以后,关切地在在群里打招呼: “兄弟,你这次是出什么事了?别着急,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大家开心一下”。 ...... 认识这帮孙子,算是我倒了八辈子的血霉。 三、住院 顺利住院! 入院前一天,做胸部CT检查。入院后第一天,做右膝X光检查。 住院处的毕大夫来自福建,此人温文尔雅,有问必答,入院不久,我们就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了。 毕大夫多方面详细了解了我的运动史和伤痛史,随后跟我说: “你受过这么多的伤,现在多少也算是半个运动医学专家了”。 我觉得,这句话,是对我莫大的褒奖! 我问毕大夫,我的半月板,能否不要全摘除,留一点可以吗? 毕大夫回答说,对于半月板来说,核磁共振的准确率也只能是80%左右,还要根据临床来判断。但是最准确的,是关节镜进入膝关节内部后查看到的情况。 一切都要在关节镜手术时,才能做最终决定。 ...... 磊哥之前在北医三院做过两次前交叉韧带重建的大手术,他手术时的主刀大夫,也是王教授。 住院之前,磊哥送了我两件东西: 第一件是一副拐杖,这是术后必不可少的: 第二件,是关节固定器: 这玩意儿是膝关节术后起支撑作用的(其实我这个小手术用不着这个),就是两个小铁片加在膝盖两侧固定屈伸角度。这玩意儿淘宝卖几百块钱,我旁边床位的一个来自保定的19岁小伙子做前叉韧带重建手术,在医院买的这玩意儿,块。 住院后,护士长交代我两件事: 第一,有任何事情,按铃呼叫: 第二,认清楚这个“疼痛等级表”,从1级“一点不痛”到10级“痛不欲生”: 护士长交代我,当我术后疼痛使用呼叫铃的时候,要把疼痛等级告诉护士。 我心说,我要不是实在疼得受不了,谁会没事呼叫你们?那时候还有心思去琢磨什么疼痛级别? ...... 护士长问该带的东西你都带了吗?拐杖、尿壶、纸尿裤。 我说尿壶没带,我不用那玩意儿,等麻药劲儿过了以后,我自己去卫生间。 护士长向我怒吼一声: “术后24小时,绝对禁止下床!必须买尿壶”。 四、手术 手术前一天上午9点,一个美美的小护士来给我备皮,并在手术部位做好标记。 有道是:“好汉一身毛,好女一身膘”。给我备皮的过程,相比其他人要稍微复杂一些。备皮完成之后,我的右腿就成了“白条鸡”: 我问了一下美美的小护士,为什么今天这么早就备皮呢,明天早上还会长出来的。 美美的小护士吃了一惊: “明天还会长这么长吗”? “那倒是不会,不过就像胡子茬一样,明天早上肯定又会长出来了”。 “会吗”? “会的”。 ...... 术前晚上10点钟,就开始禁食禁水了。 我是7月3日上午第三台手术,9:30分,手术室的病床就推到病房门口接我了。 然后开始上洗手间,换手术服,穿纸尿裤。 此时,我的床头Meniscus(半月板)标识旁边,标记上了“一级护理”: 病床先被推到了麻醉室,从进麻醉室实施麻醉开始,到推入手术室时,差不多用了一个小时。 手术前实施的是“腰麻”,从腰椎第3-4节之间注射麻醉剂,使腰部以下麻醉。 给我腰麻时,需要侧身躺,然后用针头扎在3-4节腰椎的缝隙上进行注射。当时我感觉麻醉师用力顶了很长时间,但就是扎不进去。麻醉师说你这个地方骨质增生太严重了,所以只能再往上移了一节椎骨,这才顺利实施了麻醉。 腰麻完成后,平躺,在右侧大腿根处,又注射了一针麻醉剂。 10分钟后,麻醉师用一个牙签似的东西扎我的腰部,问我有感觉吗?我说有。 20分钟后,麻醉师又扎我的腰部,问我有感觉吗?我说有。 我诧异地问麻醉师,这正常吗?麻醉师回答: “你好像是比别人稍慢一点儿”。 ...... 推入手术室后,开始双腿消毒,然后在我的面前一尺左右挂上了一块布,可能是怕我看到手术时血腥的场面。 我平躺在手术台上,感觉手术室大概有6-7个人,我头顶处站着运动医学科的刘医生,里面其他人具体都有谁,我就不清楚了。这时王教授走到我面前,跟我说: “我是王大夫”。 这一下我就放下心来。 王大夫是磊哥前叉韧带重建手术时的主刀,对于我这种小手术,充其量只能算是热热身罢了。 ...... 开始动刀之前,有人用手掐了一下我的右腿,问我有知觉吗,我说有。然后让我抬一下右腿,我刷的一下抬得老高。大夫吓了一跳: “怎么现在你还能抬这么高”? 这时我开始有些紧张了,我问大夫: “好像是腰麻的作用没显出来呀,要是手术时非常疼怎么办”? 大夫安慰我:“我们有办法”。 ...... 虽说是微创手术,但毕竟要在膝关节髌骨下面开两个孔,一个插入关节镜,另一个插入刨刀。 当皮肤被切开的时候,我听到头顶处的刘医生喊了一声: “快打止血带”! 我知道这时候血窜出来了,紧接着随着“噗嗤、噗嗤”的快速充气声,大腿根处的止血带开始锁紧。 随着刨刀插进膝盖深处,当触动骨头的那一刻,我开始反应过来,确实是腰麻还没有起到作用,我疼得大叫起来,这种疼真的让人忍受不了,以前从来没有感受过这种痛,我脑海里突然蹦出曾经读过但是未知其义的两个字: 钝痛。 刘医生见状马上喊了一声: “注射10毫升舒芬”! ...... 手术以后我查百度,才知道这个应该是舒芬太尼,是一种强镇痛剂,它的镇痛效果,大概是吗啡的-倍。注射后一分钟起效,但是药效仅能维持20-30分钟。 我这个半月板摘除手术,在北医三院来说,确实算个小手术。主刀大夫应该心里很清楚,这20-30分钟的药效,足可以支撑到手术结束。 虽然我面前挡着手术布,看不到手术的现场,但我能从旁边的显示器上,看到关节镜进入膝盖内部的手术场景。 我觉得大概也就是15分钟左右吧,王教授说了一声: “好了,手术结束了”。 我急切地问: “全摘除了吗”? “没有,情况比预期的好,只切除了1/3”。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 切除半月板,对于普通人来说,影响并不太大。但是对于职业运动员来说,这将减少至少20%的爆发力,可能也就意味着其职业生涯的结束了。但是,终究会有少数逆天的“异类”,能够不遵循这种客观规律: 篮球界方面,韦德20岁时就摘除了整块半月板,但是最终还是获得了NBA总冠军。夺冠后,韦德用香槟酒向自己的半月板致敬: 足球界方面,有苏亚雷斯。年,西班牙顶级球队巴萨队的苏亚雷斯手术切除了部分半月板,一个月以后在世界杯上就梅开二度。年,苏亚雷斯再次接受了半月板手术,巴萨队一看老苏这下没什么利用价值了,就把老苏转会给了二流球队马德里竞技队。 老苏一想,我草你个亲爹,这是卸磨杀驴呀!于是憋着一口气,当年就率领马竞夺得了西甲冠军,狠狠地抽了老东家巴萨队一个大嘴巴子。 但是,毕竟这种逆天的异类只是凤毛麟角,大多数职业运动员一遇到半月板的伤病,很快就销声匿迹了。 ..... 公司人力资源部的小任妹妹跟我说: “我觉得,你就是这样的异类”。 我认为这才是最大的鼓励! 五、尿尿 这一章的题目,第一个字是动词,第二个字是名词。 被推回病房时,右腿绑成了这样,学名叫“棉花腿”: 排尿是手术后在麻药的药效消失后非常重要的一项任务。排尿和排气(放屁)一样,在麻药作用没有消退时,患者是不能自主控制的。 我这次的腰麻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旁边床位的小伙子说,他是术后2-3个小时麻药就消退了,我是上午11点做完的手术被推回了病房,可是我一直等到晚上9点多,腰部才恢复了正常的知觉。 虽说从术前到现在没有喝过水,但是手术期间是要输液的,所以身体还是补充了很多水分。这时候觉得膀胱里充盈着大量圣水,必须要马上释放一下。那么,尿壶就派上了大用场了。 但是,我躺着实在是尿不出来,赶快按铃叫护士,一个胖胖的小护士杀过来,我说要自己去卫生间解决,胖胖的小护士回答: “绝对不可能,术后24小时禁止下地。” “那我躺着真是尿不出来”。 “你坐着尿吧”。 ......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尝试着坐在病床上排尿,但是仍然尿不出来。 俗话讲:活人是不会让尿憋死的。 病房里其他两个床位的病友,都已经出院了,整个病房就只有我一个人了。我开始想办法自救。但是当我从床头操起双拐准备下地时,才发现: 鞋没了。 医院的病床,不像是家用的床,这下面好多支架和机关,想要找点东西,还挺费劲的呢。 我清楚地记得,手术之前我把拖鞋放在了床头左侧,另外还有一双运动鞋也在床头旁边,怎么现在都没有出现在应有的位置上呢? 于是,在这个五指不见漆黑的夜晚,病房里上演了惊险的一幕: 我下半身横在病床上,腰搭在病床边上,脑袋倒垂在地板处,左手举着手机当手电筒,右手拿着一根拐,去够床底最远旮旯处的那双拖鞋。 这阵势,不亚于碟中谍里汤姆克鲁斯盗情报了: 一个小时以后,胖胖的小护士过来查房,问我排尿了没有,我说尿完了。 胖胖的小护士一看尿壶是空的,问谁给你倒的?我说自己去卫生间解决的。她一听就急了: “谁让你下地的?你要是摔倒了怎么办”? “我摔不倒,你们把鞋给我藏到床底下,难度这么大我都找着了”。 “你别说摔不倒,你要是摔伤了,我们要扣好多钱的”。 我这时大概才明白,在一级护理期间,如果患者出现术后摔伤,护士可能要付很大的责任。 于是我对胖胖的小护士发誓,请她放心,今天我不会再去卫生间了。我问她什么时间才可以拄拐下地? “明天早上8点”! ...... 第二天早上,我的床头标记,改成了“二级护理”: 我问护士,这和一级护理有什么区别?护士回答: “费用不一样”。 六、出院 术后第二天开始,就要做康复了。 来了另外一个美美的小护士,来教我做“踝泵”、“股四头肌收缩”、“腘绳肌收缩”等康复动作: 我决定有问题要向她多多请教。 术后不到48小时,顺利脱拐行走: 术后72小时,毕大夫给我拆掉棉花腿: 仅仅是三天的时间,我发现我的右腿股四头肌,已经明显萎缩了!右膝肿胀是正常的,但是右腿股四头肌摸上去已经软塌塌的了! 看来,康复运动任重道远,万万不可轻视。 半月板损伤,要科学地看待。随着年龄的增大,所有人都会发生退行性改变。正常人即使不跑步,也会有半月板磨损。你就是走路,甚至站立,也会造成半月板的磨损。 除非是植物人。 半月板损伤的恢复,我要以台湾小马哥为榜样: 术后72小时出院,这时,领导来了电话,关切地问:恢复得怎么样啦(什么时候来上班)? 机场东路,一路畅通: 我的半月板重生之旅,由此出发。 后记 我住的病房南侧,医院的急救中心,这个地方,我再熟悉不过了。 我的父亲,四年之前在弥留之际,就是在这栋楼四层东南角那间病房里度过的。 去年在给父亲扫墓时,我到丧葬用品店去买香蜡贡品,跟店老板闲聊了几句: “你父亲多大年纪没的”? “66岁”。 “我跟你讲,你还别不信,人生有好几个坎,45,55,66,73,84,到这几个时间段,人的身体就会经历一个特别差的低潮。我们干这行的,遇到的这种事多了”。 之前听这话的时候,不太在意,现在想起来,今年正好是在硍节上,也许,该着我今年有这一劫。 ...... (感谢北医三院机场院区的所有医护人员!本文虽来源于生活,但确有夸张,请勿对号入座。如有冒犯,还望大度能容) MengJ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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