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告别的故事，是一个关于童年、成长和初恋的故事。前不久和一个姐妹喝酒，醉醺醺地，听她讲述她的故事，和自己经历的何其相似！十有八九的初恋都是苦涩的，就如未嫁接的果木，花开灿烂，果子却又小又涩，只因为我们还没长大，不懂得如何呵护爱情这颗小树苗茁壮成长。但是，所有的初恋都是美好，最令人怀念的，那是最纯真的少男少女情怀。正因为全身心的投入，分别尤为痛楚，告别尤为漫长。

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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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我长得不仅丑，还穿得很土，因为家里穷啊，到了初中还常穿着打补丁的衣服。虽然学习成绩不错，但骨子里很自卑且敏感的，唯有用倔强和骄傲掩盖内心的自卑。我沉默寡言，很少说话，在学校里只是认真学习，回到家就抱着书看，很少出去找村里小朋友们玩。除了与学习有关的书籍，其他书只要能找到的，一本不肯放过。故事会，今古传奇，梁羽生金庸的武侠，三侠五义，朱元璋起义和太平天国运动等等野史，只要是书，我都饶有兴趣地去看去背。还喜欢把精彩的片段摘抄下来，密码密码抄了很多个本子。

邻居家的哥哥陈诚是我童年唯一的玩伴，每个周末都一起玩耍做作业。两家人关系很好，常常串门。两家院子面对面，中间隔了一条小小的水沟，上面搭了一个宽宽的石桥。从我家院子走过去，不过一分钟就到他家客厅了。在我家厨房里，也可以喊他们家的人过来品尝妈妈刚做好的美食。

哥哥家不和我们同姓，他父亲是退伍回来的军人，做了我们的村干部。他们住着敞亮的大房子，家里早早就买了电视机、摩托车等高端设备，还给哥哥添置了书柜书桌。书房是在他的卧室布置的。他的床靠房间里面，外面开辟成了书房。摆着几层大书柜，装了玻璃门，书柜前放着大大的书桌和几张藤椅凳子。

那间刷得雪白的宽敞的房间，成为我最羡慕最喜欢的去处。有很多书可以看，很多杂志可以翻阅，还有可以做作业的大书桌。所以，我常常背着自己的帆布书包去哥哥房间做作业看书，他则不怎么喜欢学习，常常就自己跑到村里去玩，被叔叔找回来陪我一起做作业，但转眼又跑不见了。他总是有使不完的劲儿，屁股坐不住，喜欢到处乱窜。有很多朋友，一起去掏鸟窝，去钓鱼，去小学打球。那个叔叔为他苦心布置的房间，反而成为我一个人独有的学习场所。

记忆中，我童年最美好的回忆就是那间本不属于自己的书房，多少年来，只要闭上眼，都能清晰地回忆出那个房间的布局，那正对门口的大书架，那配了藤椅的书桌，那席梦思的大床。外面墙上爬着绿葱葱的爬山虎，院子里几颗飘香的橘子树。还有一个小男孩，常常淘气地在院子里弹玻璃珠，骑着自行车飞奔。而我，则总是端坐在藤椅里看书。

童年就那么静静地过着，我都不记得我和哥哥说过什么话，是否曾经一起讨论过作业，是否看过同一本书。

我内心把陈诚哥哥看得很重要，此生不可以缺失的亲人。除了父母，最最依恋信赖的人就是他了。他对我也非常不错，每每有了好吃的，都会给我分一半。父亲给他买的漂亮本子，他毫不犹豫就给我了。有一次，还把他的一只簇新的钢笔送给我用。至于他爸爸给他订的杂志啥的，我可以在上面随便涂鸦，不用担心哥哥会生气。记得有一次我被湾里的男孩子欺负，他当时不在场，后来听说后，就非常霸气地带了一帮虾兵虾将把肇事者喊出来，一阵拳头加威胁，从此方圆十里的孩子们都知道，夏菲菲是不能招惹的，我的背后有一个混世魔王陈诚撑腰。

那是初三的一天午后，我正在晕乎乎地做着试卷。有人告诉我，楼下有人找。我疑惑地走下三层楼，心想，谁会找我呢？原来是隔壁家陈叔叔，他给我几个本子和一瓶风油精。他给儿子送些文具过来，顺便也给我捎了些东西。因为哥哥和我一个学校一个年级，但是不同班。每次叔叔过来送东西，总会也给我带点什么。

我比哥哥先到达，所以和叔叔一起等着他下楼。那边，略微昏暗的楼梯口，阳光从窗子斜射下来，一个阳光帅气、生气勃勃的男孩子走下来，他穿着得体，举止优雅，风度翩翩，有着这个年龄不一样的成熟和淡定，卓尔不群。我莫名其妙感觉很自卑，瑟缩了一下，拿着叔叔刚给我的东西，一声不吭就走了。而那个场景，始终烙印在脑海里，陈诚哥哥就如从天而降的神仙，生机勃勃，霞光万丈，周围的一切被他衬映得黯然失色。

初三的学习非常紧张，没什么节假日。我们周六下午上完课才放假，回家吃晚饭，第二天中午就返校。呆在家里也就星期天上午的时间。我常常去哥哥那里看书，吃完午饭后两人一起去学校。他都帮我扛着我的行李包，里面装着一周的口粮。我轻松地蹦蹦跳跳，和他叽叽喳喳地讲着书中的故事，不知不觉五里路程转瞬即到。我们各自走进自己的宿舍和班级，一直到周末才相约一起回家。初中是寄宿的，每次开学，陈诚哥哥会骑车先去学校，把我们俩的被子送过去，再返回来邀我一起上学。放假亦如此，帮我把棉被搬回家。

习惯了这样的照顾，总是怀着满心的欢喜享受着哥哥的照顾。记着每一件他替我做的事情，他给我分的红红的大苹果，他请我吃的第一包北京方便面，他拿着鞭炮把我追得满院子乱跑，却从来不真正点燃过。两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用毫无掩饰的真心和单纯，换取满满的快乐。

我一直默默的喜欢着他，全身心的依恋着他，和他在一起总是格外开心。但是，我极为小心地掩饰着这种好感，因为我有很深的自卑感。我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服，穿着妈妈缝的红布鞋，头发也是妈妈剪的包子头，土气得不得了。我不会说话，在公众场合说话就结结巴巴，嗫嚅不知怎么表达。相比而言，陈诚哥哥则是人见人爱的，他有着显耀优渥的家境，有着体面的生活，活泼可爱，活力十足，他有着一双闪亮的眼睛，好看的面容，谈吐自如，举止得当，一言一行透露出富家公子哥儿的自信和骄傲，走路都是挺直腰杆，神气非凡。

唯有每次全年纪的考试中，我总是遥遥领先考第一名，名字张贴在宣传栏的大红字报上，我的名字被各个班级老师念叨，那时候我我才感觉有一些骄傲、兴奋和期待，希望哥哥也能看到。他和我一个年级，当然知道我的成绩，但是他从来不提，也从来不向我请教问题。他只是混着去玩，和一群孩子闹腾。

中考结束，我们有了漫长的暑假。我照例每天去哥哥书房看书学习，做着奥数题，踌躇满志地准备去重点高中继续奋战。我非常笃定，自己一定能上重点。哥哥则很沮丧的样子，突然安静下来了，但他还是不学习，每天都跑到村小学去打乒乓球，去朋友家串门，很少在家。等回到家里来，天色已晚，常常要挨骂。我很自然就成了他的阳标，我总是这么勤奋努力这么懂事省心，他则十足一个不学无术的混小子，常常被他爸妈呵斥，要他向我学习。

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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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考成绩出来，不出所料，我考了全镇第一名，要去黄冈中学了。哥哥险险地越过市一中分数线一分，虽然比我差了一大截，但也算是同批考生的佼佼者了。这样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两家父母非常开心，于是每天晚上都坐在一起聊天，畅谈未来。哥哥似乎也松了一口气，他不再去打乒乓球了，开始坐回到书房来，两人一起看书，一起讨论作业。每每累了，他就去厨房，冲一杯蜂蜜送给我，或者泡上一壶飘香四溢的茶端过来，两人一杯一杯地喝着，闲聊着一些打算。那些日子是最最温馨的回忆，每次看着他笑得天真灿烂的样子，那抖动的神采飞扬的眉毛，对我呵护备至服务周到的样子，我心里就乐开花。因为中考成绩的突出，我驱走了内心深埋的自卑感，神气得很。

一天晚上，我和陈诚哥哥在房间看书，感觉累了，我就放下书，一个人轻轻走出去，想去客厅看看大人们在干什么。蹑手蹑脚走到客厅门外，我却被里面传来的话震在当地。

我妈说：“现在孩子大了，想法也多了。我早就说要订下这门亲，他叔他婶，我话说得直，我们家是贫苦人家，本来是攀不上你们家的，但是看着孩子们都有出息，也就不讲究那多，菲菲和陈诚一起长大，孩子感情好，我们也知根知底，做亲家再好不过了。你们不要当菲菲是儿媳，要当自己女儿一样养，以后孩子还依靠着叔叔教育叻、、、。”

我听到叔叔嘿嘿地笑着，说：“看这话说的，我们也不过是普通人家，哪有什么配不配的，倒是我们家陈诚那混小子不懂事，就知道贪玩捣蛋，哪方面都比不上菲菲，是我们不配啊。只要你们看得起，我们一百个同意开心啊，她婶婶早就催着我要说明这一层关系了，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

我心在狂跳，天旋地转的感觉，想要走开，偏偏两只脚像棉花似的迈不开步，只能傻傻地杵在门外。我回头看，发现陈诚哥哥站在我身后，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把里面的谈话听得清清楚楚。他看了一下，非常慌张的眼神，然后迅速转身就回了房间。

那个夏天，一切都未曾改变，两家父母并未给我们订亲。后来才知道，他们经过协商达成了一致，认为现在为时过早，将来孩子们会怎么想怎么发展也未可知，所以不宜过早订亲。

但是有些事情确确实实发生了，在我和他两颗幼小惊慌的内心深处。那个夏天，我内心羞怯无比，每天装作极为镇定，极为好学的样子，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哥哥的书房看书学习。他则又回到了小学的操场，和一帮孩子打球，疯玩，再也不肯回家看书学习了，被父母训斥也泯顽不化。

十四岁的少女单纯无比。在那个夜晚之前，我脑子里其实只有好好读书，将来考大学的梦想。突然之间，这个梦又重叠了另一重梦境，那就是长大后，我要嫁给陈诚哥哥，和他一起经历人生所有的事情，走遍天涯海角。他在我的脑海里从此生根，清晰无比，成为我关于未来最美好的梦幻，如影随形，脑海里任何时候都有他的影子存在。

那是一种甜蜜的牵挂，如同沾满着花粉的花朵，甜甜的味道播散在空气里。但是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忧虑和悲哀。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只是躲着我，越远越好。至于为什么要躲，这么多年，我始终不明白。他不再陪我看书学习，吝啬地不和我说一句话。更不要说给我冲一杯蜂蜜水，端来一壶喷香的茶水了。我不明白为什么，非常期待回到从前那样融洽的相处中，却对他的逃避无可奈何，我在内心期待着，又失望着，但也为不必和他单独相处而感觉轻松。

就这样，熬到了开学。我去了万人敬仰的黄高中学，哥哥去了市一中。两个不同的城市，完全没有了对方的消息。我每天都期盼着快点放假，期盼着能够看到他，他的阳光明媚的笑容时刻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每天都在默默和他说着话，发生任何事情都内心和他对话。肚子里装了好多好多的话都想告诉他。好不容易盼到高一的寒假回家，我几乎是欢呼雀跃的。

但是见面了还是和从前没有两样。他好像很沮丧，说是考得不好，班级二十名开外。叔叔婶婶唉声叹气：“你这混小子，怎么这么不争气？没人看着你就玩得昏天黑地的对不对？考得这么差，以后还能上好大学吗？你看菲菲，可是高手如林的黄高啊，她都考了前三名，你好好学学她！”

我如坐针毡，非常想要劝叔叔婶婶不要骂陈诚哥哥，他聪明着呢，会很快就赶上来的，但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我非常着急，非常心疼哥哥，但面对垂头丧气的他时，却完全不知道如何安慰和鼓励。他静静地听着父母的数落，什么都没说，也没看我。那个寒假，他表现得更为糟糕，早上日上三竿，他还赖着不起床，房门紧闭。好不容易起来了，就骑着车子走了，去找其他同学玩。晚上他呆在客厅看电视，根本不进书房。

我一个人默默的呆在书房里，看书，或者发呆。内心有一千种声音，想要和他说：“你不是那么差的，不是的。你要好好学习，一定能考上好大学”但是始终找不到机会说。每每面对他时，我习惯性地失语，只默默地看自己的书。也许他是讨厌我的吧，我这么土气，一点不漂亮！和同龄的那些花枝招展的女生比起来，我简直就是一个丑小鸭。

元宵后开学，我回到了那个离他几百里的校园，松了一口气，却又感受到无边的寂寞和牵挂，早知道我就不要来黄高了，我和他一起去一中，可以陪着他一起啊。我很想给陈诚哥哥写信，鼓励他要振作，要好好学习。却总也不敢。

三年中，两个人只有寒暑假见。未见面前殷切地期盼，都化作见面时的久久的无语和刻意的躲避。我敏感的意识到，两个人其实在越走越远，童年温馨的片段成为遥远不可触摸的记忆。那个阳光灿烂笑得天真灿烂的哥哥，那个对我百般呵护关怀备至的哥哥，如今越来越疏远，越来越让我无法琢磨。我的内心，萦绕着重重的迷雾和不可言说的担忧失望。一千次地想和他说话，想要努力化解彼此间的隔膜，却一千零一次地没有勇气开口，唯有强装镇定，装作对他熟视无睹，静静地看书。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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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气氛一直延续到高三毕业的暑假。我们都惶恐不安的等着分数出来。记得那是一个酷热的夏日，叔叔黑着脸从外面回到家，把我们招过来。告诉我们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菲菲考了分，过一本线70多分，可以去北医了。陈诚，你只考了分，才刚过三本线，你说怎么办？去读个三类大学还是复读一年？”

我听到第一个好消息的开心尚不及展开，内心已经被一种冰冷的绝望感笼罩。我看看旁边的哥哥，他满脸掩饰不住的颓废，默默转身走进自己的房间，把门反锁。

我不知道他是在睡觉呢还是坐着发呆，没敢去敲门。叔叔婶婶也赌气地没去管他。到吃晚饭时，我去敲门，喊他吃饭，里面悄无声息。

婶婶大骂起来：“由着他去，这个作死的，高中就没好好学习过，整天只知道玩，玩，玩，现在凉心了吧，大学考不上，你就回来种田吧，娇生惯养的，种田也没人要，又吃不得苦，只能饿死，去要饭吃。”

酷热的夜晚，蝉声嘶鸣。我呆呆地坐在走廊的藤椅上，不时张望着哥哥的房间，小心地倾听着里面的响动。

里面无声无息，但是我知道，他一定躲在里面哭，非常难过。这样想着，自己的泪水也忍不住往下流。黑夜吞噬了一切，没有人知道，那个考上了北医的女孩，本该欢喜鼓舞，她却在偷偷地为另外一个落榜的人流泪，肝肠寸断。

时间艰难地一分一秒地流走，那个暑假，哥哥更是举止怪异，要么是沉默，要么就是故意显出满不在乎无所谓的摸样，嬉皮笑脸。最后他决定，去复读一年。在开学之前，他决定去一中找某个擅长带教的复读班的老师，恳请去他班里复读。我自告奋勇地要陪他一起去县城。两家父母也都答应了，让我们一起去了趟一中。

我们一起去找了老师，定下来复读的事情。然后商量着去吃碗面，走了大半天，已经下午2点多，午饭都没吃呢。

可能是因为做好了决定，哥哥显出轻松感，露出难得的笑容。他拿着菜单和我笑着说：“也不急着回去，索性我们吃了饭后，去新华书店吧？这里附近有个很大的新华书店，我们一起去看书，再给你买几本书。”

我欣然同意，于是两人去书店看了很久的书。我被几本小说迷住了，还看上了一本奥数题。想买又觉得有点贵，犹豫不决。陈诚哥哥帮我把书统统拿去：“我还存有一笔零花钱呢，你多挑一些，难得来县城一次！”

我感动于他的大方，也贪恋他的开心，有想哭的冲动。好久好久以来，我们之间就堵了一道墙，任我拼尽全力也无法撞破那些隔膜。他不开心，我也不开心。我不知道他想什么，却又不敢去问。

我冲他笑：“那你也买几本书看，我们交换着看。”

他听话的去买了一套复习题，商量着和我一起复习。当我们乘坐的长途汽车终于返回家乡的小镇，外面已经星光满天。我不舍得就这样回家，对哥哥说：“我们去初中看看吧，好几年没回去过了。”

“好，我也不想回家。”

那天晚上的月光很亮，两个人边走边说话，说了好多好多的话，似乎把几年来积攒的话都说出来了。当然是我说得多，我叽叽喳喳的谈着黄高的一切，谈着书中的各种故事。哥哥始终在倾听，不时插上几句话。然后，他叹口气：“菲菲，我好羡慕你，总是这么努力这么优秀这么自信。你知道吗，每次你站在我面前，我就抬不起头来，感觉自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我急切地说：“不是的，陈诚哥，你很聪明，你只是没用心学。只要你好好学习，一定比我强，我相信你！你不要气馁啊。”

他还是无精打采的：“我都不想回家啦、、、、唉，是我自作自受，要是从一开始就认真点，说不定现在就可以陪着你一起去北京了。只可惜、、、、菲菲，哥以后不能照顾你了，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我低着头，不敢看他，声音却非常清晰：“陈诚哥，我会等着你，一辈子和你好。”

我没有抬头看天，把头埋得非常低非常低，羞得差不多能钻到地下去。可是奇怪的是，在我的记忆里，那一刻，天上总有一轮非常大非常亮的月亮，就如陈诚哥的那双闪亮的眼睛，深情地看着我：“菲菲，你不是骗我的吧？你只是骗我，想让我不要泄气，要好好学习考大学，是不是？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我几乎是哭着说：“你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不明白我的心？我等了你三年，还在乎再等一年吗？！”

他有点冲动的握住我的手，但惊吓似的又很快放开。沉默着，我惊恐地等着他的话。我是如此害怕遭到拒绝，如此害怕从此天各一方，和他的生活再也没有交叉点。哪怕我将成为北医的天之骄子，可是在自己所心仪多年的男孩子面前，我却自卑得像个一无所有的乞丐，完全没有任何胜算。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也许是记忆出了差错，似乎是沉默了一个世纪。哥哥轻轻挽起我的手：“我怎么能不相信你啊，你是这么好的一个人！菲菲，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不知道我是否追得上你，我的傻姑娘！”

那夜的月光特别大，特别亮。以至于他的面容看得清清楚楚，俊朗无比，煜煜生辉，眼睛特别亮，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啊，我偷偷打量了三年的那双眼睛，终于不再躲闪，肯定地看着我了。

他说：“我真是个傻瓜啊，菲菲，我不知道你喜欢我，从来就不敢想象。我哪里配得上你啊！你那么优秀，那么可爱，那么安静。你这知道吗，我最喜欢看的，就是你安静看书的样子，可我也最怕看你这样子，让我羞愧，让我抬不起头，你就是这样，一直把我甩得远远的，永远也跟不上。我一直以为你看不起我，我自暴自弃，我躲着你远远的、、、、”

我欢喜得很，内心似乎在瞬间开出硕硕的蓬勃的花朵。两个人胳膊挽着胳膊，皮肤贴近处，汗液黏糊糊地灼人。我有很多话想和他说，告诉他我的期待，我的彷徨，我的骄傲背后的自卑，但是最后我只是说：“你要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去北京找我啊。”

接下来的日子，我的内心被蜜浸泡着似的。我拿到了梦寐以求的北医的通知书，爸妈和叔叔婶婶替我张罗着新衣服新鞋子，以及报名费。而我和哥哥，每天都安静地呆在他的房间看书学习。我给他辅导作业，给他读英语。幸福的花儿在那个房间静静开放。两个情窦初开、心意已明的年轻人，羞怯而惊喜地面对每一天，如胶似漆，一刻不愿意分开。哥哥不再是那种玩世不恭的样子，他显示出从未有过的热情和认真劲儿来，早上很早起来背书，晚上也挑灯夜战。我则继续静静的地书，不时抬头看看他，经常会迎上他的目光，冲我灿烂一笑。问我：“渴了吗？要不要喝茶？我去泡茶。”

有一天中午，我在自己的房间休息，陈诚哥哥蹑手蹑脚溜了过来，走到我床前。我其实感觉到他进来了，却故意闭着眼睛。他分开蚊帐，在我枕边放下个什么东西，然后停顿了几秒钟，俯下身来，在额头轻轻一吻。

我的心快跳出来，几乎要睁开眼。脸上感觉一股红霞飞过，却羞得更不睁眼。于是装作睡熟，直到他蹑手蹑脚离开后才翻过身来，看他放在我床头的东西。啊，原来是个音乐盒，清灵的音乐声中，一个红裙的小姑娘在跳舞。

我捧着音乐盒，端详了好久，才终于平静下来。起来理了理衣服和头发，走进哥哥的房间。他嘻嘻地看着我，满眼都是笑：“你醒啦？”

“嗯”我未开口，满脸已经红透。

他故作惊讶地打量着我：“睡得很热么？脸都红了？”

“没有、、、哦，不，是好热。你什么时候给我送的音乐盒？我看到了，好漂亮！”

“除了音乐盒，你还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他非常认真地看着我，显出一副邪邪的捉弄我的摸样。

“、、、、没有啊，我睡得很死，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过去的。”

哥哥有点怅然若失：“真是个猪，哪有睡得这么死的人！”

我很想告诉他，其实我没睡着，那个温柔的吻，不只是落在额头，而是印在了心的最深处，从此风风雨雨都无法消泯。但是少女要命的羞怯让我什么都没说，反而拼命地装作不知道。

暑假即将结束，我们要分开了，我去遥远的北京上大学。他重新走进一中校园，开始复读生涯。分离的愁绪弥漫在彼此之间，我们都心事重重。

走之前的那天晚上，我们都心神不定地，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满心憧憬，也满心忧虑和不舍。我反复叮嘱他：“你要相信自己，好好复习，一定能考上好大学的。”

他一直点头，却并没有说什么保证之类的话。夜深了，他送我回房间。其实两家就面对面，不过是从他家院子走回到我家院子，多年来我都是自己回去的，他只是习惯性送到他房门口。但是自从那天从县城回来，每天晚上他坚持要把我送到我家院子里，看着我进屋才放心。两家大人也可能感觉到了什么，但是都聪明地装傻，什么都不说，小心地保护着我们的小秘密。

那天晚上哥哥一直跟着我回到我的房间，他等着我洗漱完，依旧不肯走。我虽万分不舍，却觉得这样子十分尴尬，因为一直以来都是我呆在他那边，他很少来这边的。现在他在我的闺房粘着不走，成何体统？于是我说：“我要睡了，你回去吧。”

他看着我：“不舍得走，你让我再待会儿”

“好”我说，然后坐在床头，低下头，不敢看他。

他说：“你先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再回去”

我感觉非常难为情，却又欣喜不已。于是乖乖地上床，没脱裙子，直接就和衣躺下了，把被子拉到脖子上，看着他笑。

“傻瓜啊，明天就要分开了，你还这么开心、、、、”

“那你不要我笑吗？我心里非常难过，可是看着你我就哭不出来呀！”

还没说完，嘴唇已经被封住了。那是我们的初吻，两个懵懂无知的少年，急切地吻在一起，惊喜而慌乱，生疏却又充满好奇。我尚未习惯这种亲密，他就很快放开我。只是握着我的手，身体保持着相当的距离。沉默很久，他说：“菲菲，我还没有资格、、、、”

“、、、、、”

“你一定要等着我，我会去北京找你的。”他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动，我没有看错，那是眼泪。然后陈诚哥哥转身走开了，只留给我一句话：“勿忘我。”

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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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着浓浓的思念和满心的憧憬，一个人去了北京，开始了崭新的大学生活。与其女同学相比，我更显得土气十足，家里特意给我添置的新衬衣新踩脚裤，回力的雪白的运动鞋，在一群时尚洋气的女同学当中，显得那么搞笑和格格不入。我的一口浓厚的乡音的普通话，让人很难听懂。我经常被来自大上海的室友小惠调侃。她会拖着一口嗲嗲的口吻，夸张地说：“哎呦夏菲啊，你这哪里的话，我的妈呀，根本听不懂啊，普通话不是这样讲的，你们在学校不说普通话的吗？”

我羞得恨不能钻到地下去：“我们高中不说普通话，老师都是方音上课。”

全宿舍的人一片惊叹，她们理解不了高中不讲普通话是什么样的一种教学模式。我自知没法和她们融成一片，就刻意的躲避着，大多数课余时间泡在图书馆。

我如饥似渴地看着图书馆里的书，那里的书真多啊！我坐在自习室或者图书馆的时候，学习和看书时，脑子里总有一个影子萦绕着。他的面容、他的音调，他的一举一动，他的发亮的眼睛，他那一吻，以及他最后流着泪送我的“勿忘我”三个字。惆怅，寂寞，又带着深深的期盼和甜蜜。我为他担忧万分，内心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陈诚哥哥，你一定要好好学习，坚持住，一年后来北京找我。

我想给哥哥写信，但是又怕影响他的学习，于是把满腔思念都记在日记里，每天都要记很多很多的文字。很快，日记都厚厚一叠。我打算等他来北京时，送给他作为礼物，两个人一起看这些文字，那是怎么样的浪漫和温馨呢？

哥哥给我来了一封信：

“菲菲：

见信如晤，你这里一切都好吗？我十分挂念你，不知道你是否习惯新的环境，对不起我没有亲自送你到北京来。唉，要是我以前没有贪玩多好，我们一起来北京读书就好了！

开学第一天，老师在讲台上苦口婆心地教导我们要努力，讲了足足一个小时。我心里却在想，这还用得着说吗？我要再不痛改前非，再不拼命，我就再也无颜出现在你面前了！很多时候，我很沮丧，为自己曾经的糊涂和懒散而深深自责。但更多时候，我感觉到欣喜鼓舞，满怀信心和期待。你要等着我，永远爱你的陈诚哥，吻你。”

我把信看了至少十几遍，满脸都是控制不住的笑。旁边的小惠又拉长腔调说：“哎呦，夏菲，看你高兴的，是不是男朋友的信？”

我颇为难为情，似乎高中生写情书被老师当场抓获尴尬得很，但是又带着一份无法掩饰的骄傲感，于是默认了。同宿舍的人立即兴奋起来，跑来抢我的信，我死死拽住不肯给。她们惊叫着：“哇，不得了，你刚来大学就收到情书，高中就谈恋爱了吧？快说，男朋友在哪里上大学？真幸福啊”

我说：“他没有考上大学，在复读，明年会来北京找我的。”

小惠酸酸地：“这样啊，大学都考不上，找的男朋友看来不怎么样，还需要考验啊。明年要再考不上怎么办？还要谈下去吗？”

我一下子恼了：“爱情是没有边界不分等级的，为什么非要都考上大学？！他考不上大学一点不影响我们的感情。”

小惠被我气壮山河的气势吓着，改口说：“好吧，爱情本就应该是这样，你真幸福啊，是我们中间第一个有男朋友的，我们羡慕都来不及啊。真幸福、、、”

一个月的艰苦军训过去，到了国庆，我很想回老家一趟，看看陈诚哥哥的情况。在此之前，我们通过两次信，每周末他都给我打一个电话。我周六晚上哪里都不敢去，死死守在宿舍，生怕错过了他的电话。因为他自己宿舍没有电话，是跑到校外的商店打的，我没有办法主动联络他。

有一天，我意外地收到一个包裹。我下意识地知道是陈诚哥哥寄来的，内心乐开了花。迫不及待打开看时，原来是一套书，里面还有一张贺卡：“菲菲，生日快乐！”

我才惊觉，原来我的生日快到了。他是如何知道我生日的？我没有告诉过他啊，想来是多年的相处中，从我父母那里知道的吧。而我，竟然并不知道他的确切生日，只模糊记得是夏天。

我捧着这套中文版的《飘》，傻笑了好多天。把他的几封来信小心的放在枕头下，每天睡前都要再读一遍。

但是后来，他的来信少了，他似乎一夜之间失去了消息。连电话也不再每个周末打来。我隐约感觉发生了什么事情，问他他都说没什么。但是从他越来越谨慎生疏的用词，常常等不到的书信和电话的反应，我感觉到越来越不安。

我惶恐无比，却又假装镇定，他不说我也不问。元旦之后，他再也没有了消息。我的信寄过去，没有回音。我焦急得像无头苍蝇，心里有一千个疑问，既担心又生气。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理我了？不是说好了要来北京会合的吗？我想，可能是他最近考得不好吧，心情不好？我干着急，却无能为力。我给他写信，鼓励他要振作，但并没有得到他的直接答复。

一个周末的晚上，终于等来了陈诚哥哥的电话，我听到他的声音突然就恼了，啪地挂掉。电话响个不停，我坐着不肯去接。室友们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小惠接过电话，她笑着对里面说：“哦，你找夏菲呢，她在，不过她好像不高兴，你再等会儿打过来。”

转头她对我说：“你男朋友说，他五分钟再打过来。夏菲啊，不是我说你，你不要任性，人家可是在高三复读，压力很大的。你不要和他吵架啊。”

这句话让我冷静下来，再也顾不得委屈。漫长的五分钟过去，电话终于响起来。

“喂，为什么不接我电话？”那头的他很是焦急，也带着不满。

“你知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为什么生气总得告诉我吧，我就感觉像是我回家，爸妈把门哐当关上不让我进去的感觉！”他的语气非常不好。

我一时语塞，强硬地说：“你想回家就回家，想不回家就不回家啊！再说了，我又不是你的家！”

两个人在电话里吵了起来，吵的什么，多年后我早忘记，只记得那天晚上，我跑到大操场哭了一夜。开始我感觉万分委屈，想着他对我的冷淡和疏远就痛苦万分。但哭着哭着，又后悔万分，是我错了，不应该这时候和他吵架，不是明明知道他的压力很大吗？他最近反常的行为，应该只是因为某次考试不顺。我为什么还要增添他的苦恼和压力呢？

越想越觉得后悔，恨不得立马跑回到他的面前，拉着他说，陈诚哥哥，对不起，我错了，我们重新开始。可是，学校没有放寒假，我只能等着寒假才能回家。而我写过去的信，石沉大海，再也没有回音。

每天都焦虑万分，苦苦盼着他的信和电话，但一次又一次，从满怀希望到希望破灭，心灰意冷地上床睡觉。很多个夜晚，我都煎熬无比，含着眼泪入睡。

终于等到了寒假，我买到了半价的绿皮车的火车票，坐了一个通宵，在天亮时回到县城。下了后就匆匆赶去一中找哥哥。他一副萧瑟地神情，站在我面前，目光躲闪。

我问他：“复习的怎么样？”

他耸耸肩：“还行，就那样啊”

我欲言又止：“是不是有些吃力？没考好？”

他还是很生疏的应付我：“还好。你也累了，早点回家吧，我送你去车站。”

我满心的期望，千言万语堵在喉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我说，“算了，你不用送我，上课要紧。我自己走。”

说完我就走了，也不管他是否同意。一步一步走在一中的校园里，每一步都如同灌了铅。开始我以为他一定会追上来，挽着我的手，两个人有说有笑地一起走向车站。如果那样的话，我一定怒火全消，承认错误。可是没有，我没有回头，他也没有追上来。

那个寒假，两个人关系凝固到了冰点。他每天呆在他的房间里，不知道在干什么，我也呆在自己的家里，不肯过去看他。偶尔鼓起勇气走进叔叔家的院落，看看他的紧闭的房门，双腿再也无法迈进那道门坎。

我如此留恋那间房，如此怀念他的陪伴，却因为少不更事的固执和自尊，傻傻地保持着距离和沉默，不肯走回去。他应该也如此吧。除了赌气，因为考试屡屡不理想而卷土重来的深深的自卑和惶恐，让他又缩回到坚硬冰冷的壳里去了。

后面的事情可想而知。我们在下学期彻底失去了联系。每天我都盼着他的消息，每天都失望地等到凌晨，尤其是周末的晚上，侧耳倾听的电话铃声，再也没有为我响起过。我大病了一场，每天孤魂野鬼似的，游走在校园里。对学习和前途失去了所有的信心。我每天早上起来就落泪，任凭眼泪一滴一滴地滴在被子上。我上课出神，根本无法集中精神，不知道老师讲的什么。我患上严重的失眠，整夜整夜睡不着觉，白天精神萎靡恍惚，心情颓废。

于是，我被诊断出抑郁症，办了休学手续。拉着行李回到了家。我感觉惶恐到了极点，不敢看对面的院子。于是我说服爸妈，我要去打工，不在家里呆了。于是我踏上了南下的列车，去广东找老乡，成为千万个打工妹中的一名。

那是一段苦不堪言的日子。我痛苦，彷徨不知所措。我多么渴望，我的陈诚哥哥，这个时候能够走到我的身边，轻轻捧起我的手，说：“不要难过，我永远都在你身边，我会去北京找你。”可是没有，自从我休学回家，他彻底失去了消息。

那是一个休息的午后，冬日的阳光从宿舍的玻璃窗子照进来。人世恍如不过一个梦境。我呆呆地坐在上下铺的床上，看着宿舍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感觉前所未有的厌倦，难道我真要沦为打工妹中的一员？就这样茫无目的地熬着我的青春吗？而我的陈诚哥哥，必将离我更为遥远。我看不到任何生活的希望啊。不，我要回家，我要重返校园。我要回到北京，等着他来找我！于是我辞职回到了家，做短暂的休息后，重新坐上了去北京的列车。我坚定地返回了校园，老师非常好，非常慈爱地给我安排上学。

我变得更为安静，每天静静地上课，读书，赶着拉下的课程。一边静静地等着高考，希望高考能够给我们转机，陈诚哥哥能够考到北京某所高校来找我，我们兑现去年夏天的承诺，从此手牵着手再也不要分开。

可是，他没有到北京来，他考了个武汉二等的高校。

我的千般疑问，万般失望，一亿份的心痛，乃至愤怒，统统深埋在心头，绝望无比。很多次，我都想问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所有的一切，是不是应该在高考后给我一个答案和解释？没有任何解释，他什么都没和我说，甚至在拿到通知书后，要提前去武汉。在那里，有他的舅舅一家人。他说要先去熟悉环境。其实我知道，他不过是想躲避，不想看到我。

那个夜晚，我坐在自己的房间，拿过一面镜子，瞅着里面的自己。你不过如此的土气，如此的严肃无趣，如此地不招人喜欢，就连一起长大的哥哥，也无法接受这样一个只会死读书的你啊。连一个分手的理由都不给你。可是，陈诚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我放下手中的音乐盒，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敲开了他的房门。我问他：“你为什么要躲着我？到底怎么回事，现在应该告诉我吧？”

他说：“有吗？我没有躲着你啊。我们还和从前一样，别乱想。”

眼泪夺眶而出。我呆呆地坐了很久，才站起来说：“好，我回去了，你保重。”

他没有追过来，没有送我回房间。去年夏天那一幕幕，似乎只是我的一场梦，其实根本没发生过。

05

—

大二开始了，我忘了怎么笑，忘了说话，每天默默地走在上课的路上，或者坐在图书馆里。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常常就突然眼睛湿润。哭到眼眶干涩，情绪慢慢抚平后，接着继续写日记。

习惯了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写在这里，陈诚哥，本来以为我们会在北京相会，我把这厚厚的日记送给你的，却不知道，只是养成了自言自语的习惯。在明白再也没有机会和你一起读这些日记后，我却还是因为惯性停不下笔，要继续一个人写下去。

刚上了大学的陈诚哥哥，似乎心情要明朗了些。他时常给我打电话，两人说说彼此的生活，也会给我写信，告诉我他交了哪些朋友，去哪里玩了。我也给他回信，偶尔给他打电话。两个人，真的像亲兄妹一样，唠叨着家常，却小心地不去提及任何与感情有关的话题。

我心头一时期待，一时失落，一时怨恨，一时又怀念无比，所有的情绪都被深锁。不知道他在武汉的那头，是否也有类似的情绪，又或者，根本不在乎我的存在？他历来都是个阳光灿烂找人喜欢的帅小伙，肯定吸引了很多漂亮女孩的目光吧？他根本不喜欢我，当初那一切，不过是感激和冲动而已。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其实根本不喜欢我这样的女孩，再也不愿意走回头路了。他和我联络，不过是因着一起长大的情分。

看着周围如花似玉神采飞扬的女同学，我那么地渴望和她们一样，出落得自信满满，苗条靓丽，顾盼生辉。而我，只是一个要身材没身材，要气质没气质，面黄肌瘦的乡下丫头，哪怕频频考了班级的第一名，也不过如此平凡。没有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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